新曆615年8月10日上午。
埃爾文王城外,一條蜿蜒崎嶇的東南方向小路上行駛著鑲嵌著金邊的馬車。
馬車外側銘刻著皇室的紋章,帶動車輛前行的兩匹馬兒通體純白,不摻雜一絲一毫的雜色,體型高大,英俊非常。
沉重的馬車在相對平坦的土路上卷揚起飛塵,頗為彰顯這兩匹馬兒作為皇室愛馬的力量與速度。
車廂內,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在我老家有句古話,叫塞翁失馬,收之桑榆。”
包餃子小隊的文化窪地言真同學正饒有興致地向小隊裡的文化沙漠科普著神秘的東方文化。
她是發現了,真正把自己當成文化人在尊敬的隻有洛文一個人,而作為一個聽講者,洛文總是會用相當熱情和敬佩的目光回應她的賣弄,給她提供巨大的情緒價值。
“言真老師,能解釋一下是什麼意思嗎?”
“就好比我們昨天雖然被那個長公主帶人給惡心了一把,但今天二皇子就賠給了我們一輛這麼棒的馬車!”
作為硬生生靠著雙腿從魔界地區走過來的少女,言真都快忘了自己多久沒有坐過這麼高檔的馬車了。
她舒爽地趴在屁股下的墊子上,很沒出息地用臉去蹭那昂貴的紅色天鵝絨坐墊:“好舒服,坐上去簡直感受不到自己的屁股。這就是否極泰來,安危相易啊。”
如果諾紋妲聽到言真如此胡言亂語,定然要氣的及時糾正,避免她把自家的傻子往坑裡麵使勁帶,可惜,車廂裡麵隻有聖女、神父,以及史學家三個人。
而飽腹之神供奉的神祇,帶領魔族碾壓人類70年的大魔王諾紋妲,此時正坐在車夫的位置上,板著個死人臉拽著韁繩給大夥兒拉車。
她貴為神明,當然不願意乾這種下人的活兒,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聖女為了維持人設,聲稱自己不會駕車。而那個鞋底子都磨爛了的窮鬼不熟悉西方的車把式。
洛文倒是駕車熱情高漲,但是從他盯著馬兒肥碩的肚子開始流口水的時候,諾紋妲就逼著自己咬牙接下這份重擔。
他媽的,這兩匹馬的確是混了幻馬和獨角獸的血脈,但是自己這個魔界之王都差點看走眼,你是怎麼聞到味兒就開始流口水的。
咽下了胸中的惡氣,諾紋妲平靜下心來,按照自己的老習慣開始複盤情報。
皇室比自己想的更重視洛文,從昨天長公主的那頓發言裡不難看出,洛文很早就卷入了皇儲們的爭搶,但因為他過於逆天的為人以至於皇室並未成功。
公主的威脅她可沒當耳邊風,洛文現在是毒害巴恩和殺死教國使者的嫌疑人,她說洛恩離開王城就要死,大抵指的是教國的追殺。
她昨晚看似冒犯的舉動,其實也是在拉攏和保護洛文。隻是她頭腦簡單,遠不如今天這位來送馬車的二皇子會來事兒。
尋常的皇室成員想要插手隸屬於公國的冒險者協會發布任務並不容易,而既然他們沒有達成一致地乾掉洛文,那麼這任務就不會是他們發的。
那會是誰?教國不屑於用這種手段,以那老女人的性子,能殺絕不打,能搶絕不騙,整這彎彎繞繞的,莫非事情的背後是偷走自己王冠碎片的人?
————————————————————————————
新曆615年8月10日傍晚。
&n/h的速度到達了本次任務的目標地點——洛文等人原定要騎普通馬車三天才能到達的地界。
香檳小鎮。
最早的名字已經無從可靠,隻是自從兩百多年前,當地的貴族成功地在這片土地上培育出了被譽為“染霞白珠”的白葡萄之後,這小鎮就已經開始家家戶戶以釀造香檳酒為生了。
由那種白葡萄釀造的香檳酒味道濃鬱,泡沫綿密,經過幾代人的發展和改良,一度成為埃爾文王國外交的名片之一。
諾紋妲不否認自己當初讓魔族打下這片小鎮有想要嘗嘗香檳酒口感的因素,但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切斷埃爾文王國的一條重要經濟命脈。
現如今,這座曾經人口規模一度達到三萬人的小鎮隻剩下一片斷磚殘垣,見證著他曾經的輝煌,以及魔族的蹂躪。
再度來到這片土地,諾紋妲開始有些懷念自己作為魔王叱吒風雲的時候了。
將馬車停在小鎮的入口,諾紋妲呼喚著隊友們下車,聖女大人因為這一路上呼吸著言真的喜悅情緒,下車第一件事就是扶著車門蹲著嘔吐,絲毫不顧及聖女的形象。
好心眼的洛文拍打著同伴的後背,言真則因為一路上小嘴叭叭說個不停,喝了不少水,一下車就喊了聲要去解手,鑽進了樹林子裡。
沒過多久,樹林子裡傳來了言真的怪叫聲。
洛文以為同伴遇到了危險,第一個衝進了樹林,諾紋妲也緊隨其後,可看到的不是肆虐於這片土地的魔物,而是一輛輛停靠的井然有序的馬車。
“還有其他人?”
在樹林的另一側是大道,顯然那才是真正通往小鎮的路線,大道的兩旁停靠的馬車足有十多輛,他們拉著的車廂上放滿了大小不一的箱子,用麻繩緊緊地捆著。
有仆人穿著的人正喂養著馬兒,聽到言真的尖叫,仆人們也嚇了一跳,幾人相互眼神交流一番,有人跑回了小鎮的廢墟。
洛文的目光從這幾個喂馬人身上挪開,走到路邊,低頭在草叢裡翻找著什麼,半晌之後他拾起了一枚濕漉漉的眼珠子。
“……”
洛文趴在草地上,盯著那眼珠子許久,隨後肩頭聳動了一下,過了一會他從草叢裡站了出來,拍著手回到了大家身邊。
洛文一邊捂著嘴一邊向著隊友們分析道:“這裡大約在六到七個小時之前發生過一場戰鬥,一頭成年、體重約130千克、因為長期生活在地下而患有脊椎疾病的熊地精在這場戰鬥中戰敗……嗯,嗯……”
洛文像是一個作法的巫師一樣閉著眼睛,左手輕輕抽動著,嘴巴不停地發出吧唧嘴的聲音:“它死的很痛苦,我更正一下,它不是死在戰鬥中,而應該是跑得太慢被留下來拷問了,死前經受過極大地折磨。因為拷問,它血流了很多,所以才會有這麼乾癟的口感和酸澀的味道。”
並未注意到洛文剛剛做了什麼的言真震驚地看向洛文:“你怎麼知道的??”
“一點很基礎的冒險者常識。”
洛文用手背擦了擦嘴唇,走到了那幾個表情緊張的仆人跟前,溫和地行了個牧師禮:“飽腹之神在上,我是接到任務前來這裡討伐魔物的冒險者洛文·塔爾,看來不久之前這裡發生了一場遭遇戰,而幾位是得勝的一方。雖不知道幾位的姓名,但請我由衷的向各位表示祝賀。”
洛文熱情的對著第一次見麵的人鼓起了掌來。
一旁的言真很羨慕洛文這種社交牛逼症的行為,諾紋妲則有些驚訝於洛文這和平日狀態截然相反的分析能力。
這家夥在冒險的時候意外的很有傳奇冒險者的範兒啊?怎麼做到的?
仆人緊張的問道:“等等,您是說——飽腹神教?您是洛文塔爾大人?”
“正是,這位應當就是偉大的新晉傳奇冒險者,洛文塔爾神父。”
回應仆人的並不是包餃子小隊的成員,而是從小鎮裡走出來的一位老人。
他穿著很經典的埃爾文貴族打扮——棕色的西服,紅色的領帶,被一絲不苟打理著的紳士胡子以及一頂高高的圓筒禮帽。
老人扶著拐杖,摘下帽子向洛文行禮致意:“看來我邀請的貴客到了,請原諒我買通了冒險者協會的人,用些小手段把你騙來了這裡——隻有這種方式,我才能用三萬金幣的低價邀請到一位實力超凡的傳奇冒險者,幫我處理這種微不足道的私事。”
洛文的腦子自然是完全想不明白哪裡有什麼小手段的,他隻以為是客套,連忙擺手:“您太客氣了。”
“哈哈,果然如同傳聞中一樣的平易近人,那我就放心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本次任務的發布者——謝蘭塔家族第五代家主,杜瓦爾·謝蘭塔。”
啊。
站在隊伍後方的諾紋妲抬了一下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