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空氣香香的。”
這是洛文從飛艇走下來後的第一個感受,和埃爾文皇都比起來,眼前所見的一切要更加井然有序,更加潔淨無瑕。
“我倒是覺得很吵鬨,風裡麵都夾雜著規勸和循循善誘的聲音。”
諾紋妲對聖光神的老巢沒一點好印象,沒想到自己不光在人家分教堂生活了那麼久,如今還蹬鼻子上臉跑到她老窩來了。
多虧那娘們現在在光之海裡自閉……
沒由來的,諾紋妲忽然想起了自己在穀倉裡渡過的第一個夜晚所做的夢,她抬頭看了一眼洛文,抬起手來用力拉住了洛文的手。
“嗯?怎麼了?”
洛文回握住了諾紋妲幼小的手掌,溫暖而踏實的包裹感驅散了諾紋妲心中些微的恐慌,她嘿嘿笑了一聲,貼近了洛文的胳膊:“這裡人來人往的家夥太多了,我怕你走丟呀~牽著你點。”
哢噠哢噠。
煞風景的甲胄碰撞聲響起,那個整整兩天都全副武裝,甚至睡覺都要戴著頭盔,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有自閉傾向的怪人走到二人跟前。
“在這裡稍等我一會兒,你們兩個嚴格來說都不算是埃爾文國的公民,所以辦理手續會有麻煩,我去天穹準入庭那邊提交一下說明函,彆亂跑。”
“這一趟各個方麵都受你照顧了,我欠你個大人情。”
洛文對銀駿發出了由衷的感謝,這次到教國的旅途如此順利,全靠這位騎士忙前忙後幫著跑辦,這年頭能交往到這樣一個能為利益無關者儘心負責到這份兒上的朋友真不容易。
洛文十分坦誠地握住了銀駿騎士的手:“能與您成為朋友是我的榮幸,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有機會報答您的這份善良。”
說罷,洛文想起來了昨晚睡覺前諾紋妲對自己的叮囑——這位銀駿騎士極有可能對長公主懷有戀愛之情,所以才會對她的風評格外在意。
所以洛文急忙補充道:“當然,你我之間的交往和長公主沒有任何關係,她是她,你是你。”
剛剛有些高興起來的銀駿聽了洛文這話,啪嗒一下甩開了洛文的手,氣鼓鼓地拖著沉重的身軀往靠近飛艇坪出口的一棟白色的建築。
他走後不久,遠處傳來了一陣像是罐子被狠狠毆打的聲音。
洛文看著自己被用力甩開的手,悻悻問道:“我是不是惹他生氣了?”
“那是當然,領主們為了維持騎士們對自己的信仰,大多都進行了相當的洗腦教育。如果那天在協會遇到的公主是真的,誤判的是血影女士的話……你還是儘量把銀駿騎士跟長公主分開對待比較好。”
諾紋妲嘴上解釋,但心裡麵卻不由得冷笑。
哼,想通過賣幾個人情就把洛文拖入你們皇儲爭鬥的渾水?做夢去吧。
心情大好的諾紋妲左右觀望,飛艇降落之後,不少人也跟他們一樣在等待著手續的辦理。草草一數,光是能看到的人就有約莫一千五百多號。
“萬惡的公國吸血鬼,飛艇竟然超載了這麼多人。”
諾紋妲嘬著牙花子,不光驚訝於公國要錢不要命的底線,也是吃驚於來到此處朝聖的信徒竟然有這麼多。
教國規矩森嚴,每年來到這裡朝聖的異鄉人都要經過複雜的審核流程,人數也是定額定量的。
如果不是有埃爾文皇室的幫助,像洛文和溫答這種合法公民身份都沒有的異教徒,想要進入教國怕是隻能走偷渡的路子。
“不對,這人也太多了——喂,老伯伯。”
諾紋妲是個行動派,她當即拉著洛文向不遠處一個穿著樸素,年齡大約在六十歲左右,一看就是被聖光教義忽悠瘸了,掏空了家底才在飛空艇上買了個硬座兒生生熬過來的人。
老人有些驚訝,但看到諾紋妲後,臉上浮現了笑容。
“小姑娘,怎麼了?”
“我每次讓我哥哥帶我來聖涅洛斯,他總跟我說來教國需要經過很嚴格的審查,一直不肯帶上我。好不容易今年帶我來了,但這裡竟然有這麼多人,您給評評理,我哥哥是不是騙我的?”
諾紋妲撒謊那正經的是信手拈來,她故作半分生氣,半分撒嬌地鼓起嘴巴,同時暗暗捏了一下諾文的掌心,示意他配合自己。
洛文雖然不明白諾紋妲的用意,但對這個明知道有危險還是硬要陪自己來的姐妹,他抱有相當大的信任。
“呃……是,您給評評理。”
“哈哈,這可是你錯怪你哥哥了。如果放在以前,母神福蔭之地自然是不能輕易進來,老夫也被拒簽過好幾次呐。但今年不一樣,今年是五年一度的詠歎盛典,9月份前後,教皇冕下會特地恩準我們這些信徒前往這裡瞻仰盛典,沐浴母神的光輝。”
“詠歎盛典?”
諾紋妲一向以自己對人類世界的了如指掌而自傲,但她是當真沒聽過這勞什子玩意兒。
小詞兒倒是整的蠻硬的,還恩準,你老家的國王怕是都沒被你這麼恭敬地尊稱過吧。
“對,五年一次,守護我們的至高天使會發生輪換,在這個月裡,守護我們平安度過這個5年的至高天使,會由司掌正義與裁決的浦茜米亞大人輪換成象征著智慧與生命的索菲亞斯大人。在這個月,我們會用鮮花歡送和感謝浦茜米亞大人的守護,以及迎接新一位至高天使的到來。”
守護?放屁。
因為那老女人的自閉,這幫至高天使現在都死死地守護在光之海的外圍,除了浦西米亞這個不知死活的外,剩下那倆沒有命令誰敢妄動,還指望著他們屈尊大駕來守護你們這些凡人。
諾紋妲眼底浮現了一抹輕蔑,但還是恭恭敬敬地衝著老人行了個十字禮。
“謝謝您,要不然我差點錯怪我哥哥了。”
“沒事沒事,對了小姊妹——你身上怎麼沒有彆著花啊?是不是在飛艇上掉了?”
老人顯然把諾紋妲也當成了虔誠的聖光教徒,用上了同一個教派的信徒才會使用的“姊妹”這個稱呼。他左右看了看,彎下腰,小聲地說著:“你剛來教國,應該不知道——公國的壞人會抓住這個機會,把紀念花賣的特彆昂貴。所以咱們一般上飛艇之前就自己摘好了……來,伯伯這裡還有多的,你拿好。”
說罷,老人就從自己兜裡鄭重地拿出了一個用絲巾層層包裹好的破木頭盒子,他將之打開,小心翼翼地捏出來了一朵潔白的花兒,插在了諾紋妲的頭發上。
“願正直的審判天使能夠看到你的虔誠,年輕的小姊妹。”
“謝謝伯伯。”
諾紋妲甜甜的應了一聲。
那除了道謝還能說啥,總不能說那審判天使就是我給算計死的,凶手還在人家葬禮上戴朵白花跟真人似的,有些過分了。
“這是……白鈴花?”
一直不吭聲的洛文突然開口,他抬起手,輕輕地用手指撫過了諾紋妲頭頂上那朵低垂著的小花朵,眼睛睜的很大。
那種三月份就會盛開,四月份就會凋謝,盛開時漫山遍野,曾為許多吃不飽飯的孩子們味蕾上增添過一抹甜的花兒,竟在這馬上要入秋的九月,鮮豔地盛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