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洲白領著大夫一入廂房,便看到紗帳內的妻子已經坐起來,不由驚訝。
“棠兒,你何時醒的?為何不喚我?”
蘇照棠轉眸,視線落到他身邊背著藥箱的老者身上,瞳仁微縮,不答反問:
“夫君,我傷的是腿,為何不尋個女醫過來?”
陸洲白神色微僵。
他竟忘了男女大防。
“為夫一時情急,疏忽了。”
他薄唇微抿,“夫人稍待,我這就喚人重新找大夫。”
“夫君且慢。”
葉可晴邁著蓮步款款而來,一身喜服已是換了青碧襦裙。
小臉略施粉黛,髻間單一支白玉簪,襯得人清姿淡雅,如弱柳扶風。
“王大夫乃是仁心堂的名醫,最擅骨傷,妾身聽聞王大夫隻消診脈,便可探明傷情,開藥療傷,無需查看傷處。
姐姐的傷勢耽擱不得,還是先讓王大夫看看吧。”
“當真?”
陸洲白神色稍鬆,“既然如此,那便勞煩王大夫了。”
“陸大人客氣。”
王大夫嗬嗬一笑,坐在床前替蘇照棠把起脈來。
袁氏這個時候,也進了屋。
倒不是她有多關心這個兒媳婦,隻是想看看下人口中高價請來的名醫,究竟多有本事。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眼見王大夫臉色越來越差,陸洲白的心也跟著提起來。
最終,王大夫鬆開手,歎息道:
“夫人這腿,治得太遲了,怕是會留下跛足之相啊。”
“什麼?跛足?!”袁氏驚叫出聲。
陸洲白臉色微變:“王大夫,這診斷……”
王大夫捋著胡須冷哼一聲,“夫人不信,大可再尋醫來看!”
見他言辭鑿鑿,底氣十足,陸洲白的臉瞬間無比難看。
此時此刻,他心中第一時間湧起的情緒,竟不是心疼,而是後悔。
後悔沒答應與妻和離。
棠兒瘸了。
瘸腿的正妻,不僅撐不起陸家的門麵,還在時時刻刻提醒世人,他陸洲白拋妻另娶,以至妻殘!
分明一切都是誤會一場。
分明他沒有犯任何錯,日後卻要背負如此罵名,老天爺當真要如此待他?!
“姐姐!”
葉可晴撲到床前,哭得梨花帶雨:
“妾身對不住姐姐,若在搜山之時,妾身再拉著夫君多搜尋兩日,說不定就能找到姐姐,姐姐也就不用受這跛足之苦了。
夫君,你怪我吧!”
眼見新妻哭得快昏過去,陸洲白心疼不已,連忙將人抱在懷裡,輕聲安慰。
“可晴,這怎麼能怪你?我隻怪天意弄人。這是棠兒的命,她的命不好,怪不得任何人。”
“夫君!”
葉可晴窩在男人懷裡啜泣,眸子卻暗含得意地望向蘇照棠。
然而這一望,竟正好與蘇照棠幽深的目光對上。
她悚然一驚,本能心虛地垂下眼,旋即心中惱怒不已。
她竟是被那眼神嚇到了。
她怕什麼?眼神再狠,還能殺人不成?
今日之後,蘇照棠就是個困於後宅的廢物,再也飛不出她手掌心!
蘇照棠隔著紗帳,都能看出葉可晴的心虛。
先前她還隻是懷疑,但在看到王大夫的第一眼,她就立刻肯定,自己前世跛足並非傷重,而是被人動了手腳!
果然,她從這位“王大夫”口中,聽到了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診斷。
上輩子她渾渾噩噩,拖了一個月才尋醫看傷。
這輩子她一回來就看診,診斷結果卻連一個字都不差,真是好一個仁心堂名醫!
葉可晴竟從一開始,就對她下手了。
腿傷尚且如此,那馬車失控,當真是意外嗎?
堂堂侯府嫡長女,為了區區一個陸洲白,為了一個六品官員的正室之位,就能狠毒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