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電話時,南冥並不在青陽,而是在文吉老家,參加母校文吉一中的六十五周年慶。
此時他正坐在主席台下不遠的地方,聽完電話裡說完的話,南冥歪了歪腦袋,然後點了掛斷。
對麵,萬科研還想再說什麼:“怎麼你怕……”
一句話沒說完,就已經嘟嘟嘟了。
南冥伸手輕輕敲著椅子的扶手,歪著腦袋,在沉思著。
南冥想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他怎麼敢?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萬科研為什麼敢。
第一點,因為學術腐敗和學術造假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太低了。
彆說在國內了,就算是國外,因為學術造假和腐敗而判刑的都屈指可數,隻有在涉及到實質的,大額的金錢時,才會被判刑。
很多時候,最嚴重的懲罰,也不過是內部處理,開除個無關緊要的內部職位,然後聲名受損罷了。
譬如大家都知道的,世界上第一隻克隆羊多莉,就是一起嚴重的成果侵占,儘管這起醜聞已經有了公論,但被稱為“克隆羊之父”的蘇格蘭科學家伊恩·威爾默特卻已經名利雙收,被記載在了史冊上,多利羊真正的創造者基思·坎貝爾博士卻依然默默無聞。
第二點,或許懶神係已經是龐然大物,但是萬科研,是在體製內的。
有體製加身,他才不怕一個私企,不管這個私企有多大。
而現在,剽竊來的成果讓他名利雙收,等到一切澄清之後,又能如何?他名也有了,利也有了,該享受的也都享受了。
但是,能讓他如願嗎?
南冥冷笑了。
那一瞬間,坐在南冥身邊的梁建強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似乎有看不到摸不著的電場瞬間加壓到了連空氣都能被電離的地步。
他打了個寒顫:“怎麼突然覺得冷起來了?”
然後看到南冥皺眉沉思,連忙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南冥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
“是不是覺得這種活動太無聊?”梁建強問道,像南冥這種,真的是分分鐘幾百萬上下的,能來參加這種活動,真的是很給麵子了。
“不會。”南冥笑,一點也不無聊,反而有趣極了。
其實早在過年時,文吉一中就曾經邀請過南冥,希望南冥能夠作為十年來的最佳校友進行演講,不過南冥婉言謝絕了。
後來校方找到了陳浩聰當說客,就連顧剛都給南冥打電話,說希望他能去出席這次的大慶。
對文吉來說,文吉一中就是“最高學府”了,而且曆年來都出現了不少優秀人才,這次文吉一中的大慶,也是吸引大量人才回來看看的重要契機,又能給文吉的發展作出貢獻,所以就連顧剛都很重視此事,將其列為上半年的工作重點之一。
奈何南冥低調慣了,實在不願意拋頭露麵,隨著懶神係越來越發展壯大,他也越來越感受到了低調的重要性,如果不是南冥儘量保持低調,怕是現在這種安閒恬淡的生活,早就已經被破壞了。
“這樣吧,這次周年慶的花銷我包了,需要多少給我個明細。然後我再給你們找個人發言。”南冥道。
“南總你不來,誰敢當這個近十年的最佳校友?”顧剛半是恭維,半是認真。
“近十年的人才還是有很多的,你忘記了,徐亞飛也是啊。”南冥道。
徐亞飛作為一名尚未拿到博士學位的小碩士,最近成就已經爆表,自從去年在乾細胞領域做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突破,成了乾細胞學界的一匹黑馬之後,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徐亞飛和他領導的小組,用十一篇CNS的論文,奠定了自己在乾細胞學界權威的地位。
乾細胞學界的一名老人用“陰影”來形容徐亞飛的成就,“整個乾細胞學界一片黑暗,全無光明,籠罩在徐的陰影之下,奉勸任何沒入行的後輩,趕快轉行,不要再來這個再無可能出成就的地方。”
這種感覺,讓人不由聯想到了十九世紀時,經典物理學完美大成,量子力學尚未顯露端倪時,所有人都認為“物理學已經再無發展餘地”,紛紛奉勸學子轉行的一幕。
這就是徐亞飛的成就。
而現在的徐亞飛,和劉敏中,以及另外一名生物與醫學研究所的江姓教授,並稱為“青大三傑徐劉江”,是青大最傑出的三名科學家,也是最年輕的一位,甚至還是最優秀的一位。
連他名義上的老師劉敏中都被比下去了。
這樣的人,還不夠資格成為文吉一中的十年最佳校友?
說笑呢?
南冥掛上電話沒多久,台上的一個四十來歲,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就說起了自己讓人昏昏欲睡的演講結束語,這位是文吉一中出身的人中,官職比較高的一位,也是二十年最佳校友。
徐亞飛起身,道:“快該我上場了。”
起身就去準備了。
……
周細詳思量了很久,還是打了南冥的電話。
作為當下最重要的工作,搬遷工作的三個分部獨立運轉,三個副主任都直接向老馬彙報,但南冥也要求一些難以解決的突發狀況可以向他彙報。
自從工作開始之後,周細詳從未給南冥打過電話,其實他骨子裡覺得,自己的大老板竟然是個還沒成年的小屁孩,有點丟人。
但南冥對這塊地寄予極大的厚望,也是南冥唯一親自要求一定要拿下來的地,所以這塊地一直都是周細詳的工作重點。
但現在出了這種紕漏,他必須彙報了。
將眼下的情況一說,周細詳道:“現在東濱市的政府也站在船舶研究所那邊,形勢很不利,接下來該怎麼辦?請南總指示。”
“其實這塊地也不是非要不可。”南冥道。
周細詳撇撇嘴,這老板,也太軟蛋了吧,就這麼服軟?
“但是我討厭彆人搶我的東西……”南冥向後一仰,靠在了椅背上,“我記得你不是說過嗎?這個村子裡的人其實不願意賣地,你花費了很大力氣才說服他們的吧,辛苦了。”
周細詳心中一動,其實這些工作都是在每日的總結裡麵簡單提了幾句,他沒想到南冥竟然親自看了彙報,那一瞬間,他覺得,這位老板似乎比他想象中要成熟穩重一些。
“現在你有沒有辦法說服他們,讓他們不願意把地讓給研究所?”南冥問。
“有。”周細詳道,其實他隻要加下碼,這些村民自然會用更高的要求來要求船舶研究所,像征地、補償這種事非常麻煩,一個地方談不妥就足以拖延數年,船舶研究所估計拖不起。
但這樣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懶神係也拿不到這塊地,而且日後船舶研究所放棄了的話,他們還得兌現那些諾言,得不償失。
畢竟,東濱又不是隻有這一塊地,雖然這裡是最好的選擇。
周細詳把自己的擔心一說,南冥笑了,道:“彆急,還有第二步。”
“船舶研究所必須濱海,麵積夠大,還要海邊有足夠的水深,這樣的地方不多,以青陽大學東濱小區為中心,五十公裡範圍內所有符合條件的地方一共有……十七處。”南冥看了一眼小白給出的提示。
“然後呢?”周細詳有點納悶。
“全買下來。”南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