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所見所聞,真的是超出了他的底線,但趙壯悄悄攔住了他。
南冥有些納悶,趙壯低聲冷笑道:“老板,您如果留下錢來,恐怕馬上就會被他那倆哥哥拿去換毒品。”
“政府都不做點什麼嗎?”張菲林想到自己的大舅就在昭縣當領導,卻在他的治下,看到了這麼多的窮困,心中有些羞愧,又有些憤怒。
“老板您可能覺得他們很可憐,但你可知道,其實每年政府都帶來了很多的扶貧項目。前兩年政府給每家發了好幾隻羊,教他們高山放牧,結果呢,這些人每個月吃一隻,幾個月就吃光了,繼續受窮。他那兩個哥哥都是艾滋攜帶者,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感染艾滋嗎?因為艾滋國家會補錢!你當他們真是那麼窮?每年國家補的錢都有好幾千了,足夠他們過好一點了,不過都被換了毒品而已。”
“有些人窮,是因為他們身處的環境不好,而有些人窮,是因為他們活該。”趙壯苦笑一聲,“有些人,你沒辦法改變他們。”
南冥沉默不語,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些人,到底是可憐,還是可恨?
陳浩聰拿出了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王曉文道:“我過段時間可能會在昌西開一家公司,如果你下山找不到工作,來找我吧,至少能給你口飯吃。”
無論如何,王曉文畢竟是一個想要改變自己命運,而且勇敢去做的人,雖然他做得並不夠好,但這世界上,大多還是庸人。南冥自問,如果他處在這樣的環境裡,能做得更好嗎?
“謝謝,謝謝老板。”王曉文感激不已,或許他覺得,陳浩聰給的他這張名片,比什麼懶神學院的資格更寶貴。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接下來,就是去尋找陳漢了,趙壯依然自告奮勇當向導,他從陳浩聰手中接過了陳漢的資料,就納悶道:“這個人不是陳漢啊!”
“嗯?”南冥一愣。
“其實陳漢是高考前一兩個月才來我們學校的,他是個漢人,也不長這個樣子……曉文,你有咱們的畢業照吧。”
“我去拿!”王曉文轉身拿出來一張畢業照,指給了南冥,“喏,這是陳漢。”
看到那個名字,陳浩聰和南冥倆人都呆住了。
這個人他認識。
李卉雲。
陳漢,姓陳,名漢。
陳浩聰和南冥都知道李卉雲對陳煒的感情,或許他心目中,陳煒更像是他的父親,而陳煒希望他成為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而李卉雲化名陳漢,鼓起勇氣重新走入學校,打算考入懶神學院。
或許隻有這樣,他才能光明正大地回到社會中,重新走到南冥麵前,回到有齊茗萊的世界中。
可後來,他到哪裡去了?
“阿雲……他是不是遇到什麼危險了?”陳浩聰擔心道。
對這個命運多舛的同齡人,他也有過接觸。
如果說王曉文所處的環境很惡劣的話,李卉雲的境況說不定還要再艱難十分,但他依然鼓起勇氣這麼做了。
可為什麼他沒有參加複試呢?
阿雲如果出什麼事,陳煒一定很傷心,但是最傷心的,一定是齊茗萊。
南冥想起那個叫他老板的少年,心中也是頗為感慨。
阿雲啊阿雲,既然你叫我一聲老板,你遇到問題,為什麼不來找我?
送趙壯回去的路上,南冥心中百味雜陳。
今天的遭遇,突破了他們當初所想所見,幾乎無法想象。
“趙壯,這裡的人都這麼窮嗎?”南冥問道,“難道就沒有人想辦法改變什麼嗎?”
“我哥前兩年去春城打工時,他們都不會說漢語,春城那麼大,那麼大,他們從來沒見過那麼大的城市,那麼的多的人,生怕走散了,就讓同鄉用一根繩子把自己穿起來,排成一排走。我哥說,他看到所有人都在笑他們,對他們指指點點,就像是看一群豬玀,他說,那種感覺他永遠忘不了,他說他一定要混個出人頭地回來,再也不要讓人那樣指指點點。”
“你哥現在在哪裡?”南冥問,他迫切想要知道,趙壯的哥哥,有沒有改變命運。
“在監獄,再過兩年就回來了,和我爸,我叔一樣。”
南冥不知道說什麼好。
當你身邊所有人的軌跡,都是出去吸毒、販毒、被抓、強製戒毒、感染艾滋、回家等死這麼一個死循環時,你能跳出去嗎?
這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反抗命運,都能改變世界。
絕大多數人,甚至連自己都改變不了。
“大涼真的很窮嗎?並不是。我們這裡有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有非常獨特的民族文化,高山種植、高山放牧、民族產業,其實都大有可為,雖然交通不便,但政府也展現出了足夠的扶持決心,真正封閉這裡的,是他們自己。”
“如果是你的話,你要怎麼做?”南冥問。
“如果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努力賺錢,然後在春城開一家專門幫我們彝族孩子的學校,教給他們漢語,教給他們如何用自己的雙手去賺錢,教給他們如何融入漢人的社會。我們族人的希望,不在這裡,在外麵。隻有當我們年青一代都有了足夠的知識與能力時,才能反過來改變這裡,因為這裡封閉的力量太頑固,太強大了。這裡的成年人,都爛透了,隻有孩子,還有一線希望。”
南冥深吸一口氣:“趙壯同學,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參加一下懶神學院的複試?”
“我?”
“嗯,反正這裡還多一套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