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諾·費德斯
(新曆3012年,金橡月8日,星鍛日)
***
我的手指死死摳著口袋裡的幾枚硬幣——二十八克朗。
硬幣邊緣的鋸齒硌得掌心生疼,可這點錢連半把槍都買不起。
艾德裡克那個雜種!
“債還沒還清,你是想看著你女兒一輩子在這兒接客?去偷去搶,我不管,明天晚上之前把槍給我弄回來!”
媽的,想起這話我心就跟被針紮似的,慌得要死。
莉莉是老子的命根子,要是她真被糟蹋了……
我使勁甩了甩腦袋,不敢往下想。
我縮在巷子陰影裡,冷汗把繃帶都浸透了。
昨天我把家翻了個底朝天。
亡妻留下的銀燭台賤賣了十八克朗,銅戒指換了五克朗,連莉莉那條寶貝項鏈都當了五克朗。
可這點錢頂個屁用?我蹲在水溝邊乾嘔,膽汁混著血腥味往喉嚨裡湧,惡心得想吐。
不搞到槍,安瓦爾那王八蛋真會把莉莉賣去“醉貓”……
一想到她那張小臉,我眼珠子都紅了,要是她真被送去接客,我還活個屁!
我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不過話說回來,不知道那王八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讓我隨便搞一把槍就把債抵了,那家夥還缺這玩意?
算了,不想了,眼下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
我縮著脖子,溜達到一家掛著鏽跡斑斑招牌的火器店。
店門口堆著些破銅爛鐵,玻璃櫥窗臟得看不清裡頭。
推開門,鈴鐺響得跟鬼叫似的。
裡頭光線昏暗,空氣裡彌漫著火藥和機油的臭味。
一個禿頂的老板坐在櫃台後頭,嘴裡叼著根煙,眯著眼瞅我。
“老板,有啥便宜的槍不?急用。”
我擠出個笑臉,聲音有點發顫。
老板吐了口煙霧,慢悠悠地從櫃台下掏出一把臟兮兮的轉輪手槍,槍管上還有點發黑。
“這玩意兒,剛收的二手貨,八十克朗,一口價。”
“八十?!”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破槍值八十?老板,你看我這可憐樣,給我便宜點唄,六十行不?”
老板冷笑一聲,煙頭在煙灰缸裡摁滅。
“八十就是八十,少一個子兒都不賣。愛買不買。”
我咽了口唾沫,手在口袋裡摸了摸那幾枚硬幣。
“老板,我真沒那麼多錢,你行行好,七十成不?”
“滾蛋!沒錢就彆在這兒浪費老子時間!滾!”
我被他吼得一愣,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媽的,八十克朗,老子上哪兒弄那麼多錢去?
口袋裡才二十八克朗,連個槍把都買不下。
***
沉船大街的風吹得我臉生疼,海鹽味兒鑽進鼻子裡,腳下的石板路坑坑窪窪,像狗啃過一樣。
街上亂哄哄的,水手扯著嗓子罵娘,商販吆喝得跟殺豬似的,空氣裡全是黴味兒。
口袋裡二十八克朗叮當作響。
媽的,這點錢咋弄槍?
我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眼珠子四處亂瞟,想找個下手的地兒。
街邊有個老不死的擺攤,攤子上堆著些破漁具和廉價首飾,一看就值不了幾個屁錢。
我咽了口唾沫,心想:操,搶他娘的得了,這老東西腿腳不利索,抓不住老子。
我湊過去,蹲下來裝模作樣瞅一根魚鉤,手偷偷摸向一個看著最值錢的戒指。
老頭抬頭瞄了我一眼,咧開那張缺牙的嘴:
“嘿,先生,要點啥不?”
我懶得搭理,手指剛蹭到戒指邊兒。
他眼一眯,口氣變硬了:
“喂!你他媽買不買?那個戒指可是老子最頂的貨!十克朗!”
我心跳得跟打鼓似的,手一抖,直接抓起戒指就想跑。
結果轉身太猛,扯到身上的傷口,疼得我“嗷”一聲吸氣,腳底一滑,摔了個狗吃屎。
“你大爺!”
老頭勃然大怒,乾瘦的手一把揪住我衣領,騎在我身上扯著嗓子吼:
“媽的,這龜孫子搶東西!”
他那破鑼嗓子喊得街上的人全看過來。
我急得要命,使勁掙紮著想掙開:
“你大爺!放手!”
老頭死抓著不鬆,還罵:
“你個混蛋還想跑?!”
旁邊幾個閒漢也起哄:
“打死這狗東西!”
“喂,老頭!啥情況?”
我斜眼一瞅,媽的,完蛋了!
幾個胳膊上有齒輪紋身的家夥朝我衝過來,一看就是鐵鏽幫的混混。
這運氣!我腿都軟了。
幾個混混一走近,老頭立馬從我身上起來,告狀道:
“幾位大爺,這人搶我東西,被我逮住了!”
那幾個混混圍過來,胳膊上的齒輪刺青油光發亮,最矮那貨上下打量著我:
“喲,生麵孔啊?敢在鐵鏽幫地盤上搶東西?”
我抖得跟篩糠似的,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不、不……幾位爺,這是個誤會,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