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說的也大多是實話。
永威侯其人實則並不出色,行兵打仗他不如趙雲鐸,論用人知事不如慎王,甚至論起朝堂爾虞我詐,也比不得內閣大臣顧杞年。
但他心思純正,尤其忠誠,腦子一根筋,認定了就要走到底。
這是為數不多的,也是帝王最看重的優點,所以他才能日複一日,如日中天,成為帝王最親近、信任的重臣。
“隻不過,沈姑娘若真的參軍”,江寺看了眼她,話音一轉,突然有些調笑,“也隻是充當軍師一樣的職位,你實在太聰慧,怕是主將不敢將你放在戰場那刀劍無眼的地方。”
江寺說著,偏頭看了眼她。
沈宜亭從他的話中聽出來另一層意味。
先夫人武藝高強,為人有膽有謀,所以為一軍將領,立下赫赫戰功。
她手無寸鐵,更適合於人之後出謀劃策,運籌帷幄。
就比如現在。
江寺看似什麼都不知道,實際一切都能從他所見的蛛絲馬跡中,推測出全貌。
沈宜亭看他動作乾脆的片下一塊肉,另一隻手不止從哪裡掏出來一塊乾淨的闊葉片,炙肉被安妥的放在葉片中,然後朝她遞過來。
男人動作仔細,也格外細心。
“世子又未嘗不是,見微知著,恐怕要更甚於永威侯。”
沈宜亭接過,輕聲細語道。
江寺手上動作不停,刀刃片下肉後,另一隻手握著一根短刃利落插進去,然後就著刀尖送入口中。
“見微知著?”他語氣淡淡,抬眸看向沈宜亭,那雙冷銳的眸光顯得格外森冷,“沈姑娘所謂見微知著,不過是江寺不願被蒙在鼓裡,旁人半點不曾告知,所以隻好自己費儘心思推敲。”
話已至此,江寺也沒有繼續遮遮掩掩,直白的同她道:“就像你和我父親籌謀一樣,若不是從你身上看出我父親態度不明,我也不會知道所謂的侯夫人隻是掩人耳目的理由。”
“他從不肯告訴我半點,若我自己不細心,墜馬一事中,也就成了其他人的棋子。”
江寺抿了抿唇。
他厭惡受人擺布。
沈宜亭被他一番話震在原地,原來永威侯連親生兒子都不告訴,難怪她剛開始向江寺說起時,對方意味不明問她永威侯是否知道。
沈宜亭斂眸,這事她不能多嘴半句,說起她反而也是其中幫凶。
隻是望見江寺神色寥落,心底還是不自覺生出幾分動容。
江寺沒在意,仍舊將她照顧得極好,二人分食一隻羊羔,沈宜亭食量小,吃了幾口便吃不動了,隻好同江寺告辭,臨彆時留下一些藥作為回禮。
對麵的人一走,江寺視野便開闊起來,他看了眼被女人坐下時壓彎的葉子,神思不明。
沈宜亭敏|感的察覺到,自從那日夜聚之後,她和江寺似乎有了一種無形的牽絆。
具體表現在,原本需要花費一番功夫打探到的消息,江寺若是知道,總能在第二天送來。
經常她一覺起來,窗欞上便多了個熟悉的木匣子,匣子裡放著幾份文書,記錄著她所需要的消息。
江寺分明還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好像就因為她那天透露的一點念想,於是便著手找了這些材料。
沈宜亭再一日看到窗欞上的木匣,心裡有些五味雜陳。
這人是覺得她同先夫人相似,所以才多有相助麼?
江寺其實沒想這麼多。
他知道沈宜亭和父親有一些計劃,具體雖然不知道,但還是有心想幫忙,其實多少心底也存著幾分向永威侯證明自己的心思。
雖說父親嚴防死守不讓他知道,那他偏要插手,他倒要看看父親要多久才能意識到,計劃中已經有了他的痕跡。
這些都是江寺的小心思,幫助沈宜亭也在其中罷了。
但沈宜亭沒想到她能在一天之中收到兩份重要的文書。
一份自然是早晨江寺偷送來的。
另一份卻出人意料,竟是淩霞郡主邀她入府賞花。
實在是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