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賀蘭呢喃兩聲,而後忽然加鞭,往前奔去。
西原眾人,連忙跟上。
砰!
呼延賀蘭跳下馬去。
他的步伐有些踉蹌,跌跌撞撞衝到那一堆頭顱前。
火光下,人臉猙獰。
他們臉上有憤怒、不甘、憋屈、臨死抗爭的殺意……
這些,是他呼延族的絕對精銳——攏共隻有一千人。
自己帶著他們來,是要向大夏這個強大帝國宣示武力的。
如今,沒了,就這麼沒了!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慌張倉促的在人頭堆裡扒拉著、尋找著。
“殿下……這裡……”
呼延豹聲音顫抖,將一顆人頭遞了出來。
呼延襲。
這位呼延族的名將,軍中砥柱似得人物,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才四十多歲,正是經驗和體能綜合的最佳年齡,他本可以在接下來的夏原大戰中大展身手、為大原為呼延王族開疆擴土。
就如此輕易不明不白的死去了,像是草原上被野火摧去的雜草一般……
呼延賀蘭抱著那顆頭顱,僵立在原地,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
梁乙甫立在小京觀前,渾身發抖,背後一陣陣涼氣騰起。
忽然,他聽到一陣平緩的腳步,冷意猛然加劇。
一回頭,那人過來了。
金色的袍服沿著戰馬披下。
梁乙甫幾次抬頭,卻發現眼睛不聽使喚,目光根本不敢去看馬背上的人。
蕭焉枝則冷冷地望著馬背上的男子。
他還是那樣,從不按套路出牌!
這個男人,危險到了極點。
和他做敵人,確實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大原要想振興,要想奪回祖地,必須除掉他……蕭焉枝本就白皙的臉,比平日更白一分。
“呼延王子。”周徹走馬至跟前,問道:“這便是你的王騎嗎?看來這個勝負,今日是分不出了。”
呼延賀蘭望著手上的頭顱,通紅的眼眶中殺意如瀾。
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沙啞:“今日……是殿下勝了。你我之間……將來再決。”
“恭候。”周徹緩緩點頭,歎道:“異國他鄉,還是不要擅闖的好,你說呢?”
“並州歸屬,過去有爭議,將來也難說。”呼延賀蘭
“至於此處大火,稍後我會差人詳查,你看如何?”
“殿下言行,銘記在心!”
呼延賀蘭宛若失魂,但還保持著基本禮節,想要就此離去。
“且慢!”
蕭焉枝留住了他,道:“既然來了,六皇子殿下也要北行,且同道而往便是。”
呼延賀蘭驀地止住步伐。
隨即,涼意躥起,抖出一身冷汗來!
幸好蕭焉枝提醒了,真要這一步踏出去,自己還能有命嗎?
上黨之內的叛軍亂兵連五百王騎都殺了,再順帶解決掉自己這個數騎孤行的呼延族王子又有何不可呢?
——正月初五,周徹再抵羊頭山下。
這一次,除了作戰部隊外,攻山所需的大批輔兵、民夫也都到了。
到這一天,呼延賀蘭火速辭行,帶數人直接走馬上山。
馬至半途,忽有巨石騰空,轟隆落下。
“漢人的砲車!”
呼延豹大驚失色,繼而怒道:“他們這是做什麼,明著打殺我們嗎?”
“他們隻是在攻山,何曾打殺我們?”呼延賀蘭萬般無奈,甚至替對手找好了借口,當即下令:“貼山壁而行!”
砲車是沒有準頭的。
或者說,沒有那麼準,隻能打個大概。
哪怕是打不會動的城牆、哨樓都得賭運氣,打移動目標那就更難了。
被砲車砸死的概率,比馬上風高不到哪去。
山上。
驟聞砲聲落地。
“哪打炮!”
“哪打炮!”
赤延陀慌張跑出,驚聲發問。
漢軍在山下盤亙多日,有過數次試探進攻。
在前天夜裡,丁斐甚至親率精銳夜襲,試圖撬開山門。
好在赤延陀知道對手厲害,不敢有半點輕視之心,日夜安插許多哨子,第一時間發現,用箭矢壓了回去。
可砲車行動,一般都象征著強攻要開始了。
等他跑出門來,砲聲已停。
呼延賀蘭也到了,正拍打著身上的灰塵。
“哪打……”
“將軍不用驚慌,炮是衝我來的。”呼延賀蘭道。
赤延陀一愣,而後狂喜!
西原終於和大夏徹底撕破臉了?
那太好了!
有西原撐腰,他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他嘴角扯了幾次,但還是克製住了,怒道:“漢人這是做什麼?他們當真對王子殿下下手了?簡直過分!”
他往呼延賀蘭身後瞧了瞧,見除隨從外,大隊王騎全然消失。
就連統兵的那個極負盛名得呼延族名將,也不見了蹤影。
愈發篤定的同時,也暗暗心驚……那個六皇子還是狠,一波直接給呼延賀蘭將人全報銷了!
呼延賀蘭沒心思和他多解釋,隻是道:“將軍固守便是,後方會有重兵來援。”
“好!好!”赤延陀連連點頭,迎著他入內:“我布下酒宴,替王子殿下壓驚。”
“不必了!我有急事,需先回去!”
呼延賀蘭哪還敢耽誤時間?
當下也不逗留,在羊頭山又給每個人要了兩匹馬,便往北邊趕去。
等呼延賀蘭走了,赤延陀才咧嘴笑了。
“將軍,我等與西原共進退。”
“如今西原折損兵馬,您高興什麼?”
部下不解發問。
“你懂什麼?”赤延陀哼了一聲,道:“韓雄在前方敗了,現在晉王麾下無不膽戰心驚,壓力全在我這羊頭山。”
“西原瞻前顧後,遲遲不敢下場。”
“如今他們和大夏撕破臉,晉王和後方能心安,我也將得大助力,守山就不必怕了!”
眾人聞此言,軍心大定。
呼延賀蘭一路奔到晉陽附近,還沒入城,便被人迎住。
該族宗老設數帳於城外,張開穹廬,甚是氣派。
之所以如此,一是被韓問渠煩的不行,其次是和韓問渠適當拉開距離,西原商議諸事也方便一些。
“殿下!”
見麵後,呼延宗老一眼便看出不對勁:“王騎呢?”
他又掃了一眼,驚聲道:“呼延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