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勉一路沉默,到了宮門口,看著陽光下的皇城,仍有一種不真實感。
“陛下還真讓公主來當監工啊?”他的語氣像做夢一樣。
“什麼叫監工?”章績糾正,“公主是奉旨督促我們辦案。”
林文逾分彆瞧了他們一眼,笑道:“太子妃這麼說了,陛下總要有所表示,畢竟呂家還有一位使相在外頭呢!”
是啊,說來說去,陛下為的是安撫太子妃。
呂氏高門大族,即便太子薨逝,太子妃依然是陛下的兒媳婦。再者,還有小皇孫在,焉知陛下會不會立皇太孫?
“至於公主,”林文逾笑嗬嗬,“想來對辦案有點好奇,上回不還背了半句洗冤錄嗎?”
高勉在心裡暗罵一聲,這位林尚書暗指嘉和公主不學無術,洗冤錄都隻會背半句,糊弄糊弄得了。
他們禦史台和刑部主要負責書麵,當然可以糊弄,大理寺卻要實地查訪,怎麼糊弄?這是把鍋都扔給了自己!
不過,高勉心裡又有一種隱秘的微妙感。你們真以為公主好糊弄啊?那日在懷德殿的情形,他時時拿出來反複咀嚼,也考慮過要不要回去找小順子問個究竟。沒想到,自己還沒琢磨透,公主先找上門來了。
你們等著瞧吧,他有預感,這位公主定然會搞出一件大事。
“其實,這也是好事。”章績說道,“我們在陛下那裡,都是押了烏紗的。眼看限期一日近一日,進展卻緩慢,很難跟陛下交待。有公主親自坐鎮,案子的難處,我們的功夫,她都看在眼裡,自會替我們在陛下麵前分辯。”
這倒是實話,另外兩人不由點頭。
“本官先回衙司了,兩位再會。”說完,章績抖抖衣袍,行了個禮就離開了。
林文逾也不耽擱,緊隨他而去。
高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也唉聲歎氣地走了。
大槐寺的對麵,一個衣著普通、樣貌平凡的男人進了酒樓。
“掌櫃,有安靜的雅間嗎?我怕吵鬨。”
“有有有。”掌櫃麵帶笑容,“不知客官要什麼樣式的?”
“要有窗,靠裡麵,最好能看到大槐樹。”這人說著,晃了晃手臂,袖子裡的東西一閃而過。
掌櫃心領神會:“請客官隨我來。”
他親自帶著人上了樓,一直走到底,轉過拐角,方才推開一個不起眼的房門,恭敬伸手:“請。”
男人逕自進門,選了窗前的位置,看著那棵大槐樹慢慢飲茶。
過了一會兒,耳邊響起開門聲,他進來的那個門卻紋絲不動。
男人抬起頭,毫不意外地看著牆角的櫃子被推開,有人走了出來。
這人穿一身灰袍,頭上戴著黑紗鬥笠,腳上的鞋還沾著泥土——是百姓慣常穿來乾活的草鞋。
他把草鞋脫在櫃邊,赤著腳過來坐下。
“聽說皇城司出動了,你竟出得來?”男人奇道。
灰袍人淡淡道:“皇城司再厲害,總不能真的掘地三尺。”說完,他直截了當地問,“什麼事?我不能久留。”
男人當然知道,直入主題:“到底誰讓淨慧下的毒?主子很生氣,這不是他的命令。”
灰袍人搖頭:“沒人讓他下毒,他應該也沒有機會下毒。公主隻在他那裡喝過水,直接下毒會有怪味。”
“那香呢?”
“香沒有毒。”灰袍人肯定地說,“我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