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勉從來沒覺得公堂這麼難坐過。
他坐在上首,側邊設了屏風,裡頭影影綽綽坐了人,時不時傳出輕輕的碰瓷聲,還有喁喁細語。
“秋娘,我不要吃這個,太苦!”
“不行,太醫說了,您這回傷心勞神,損了元氣,不好好補回來,日後要吃苦頭的!”
“可是它太難吃了!”
“公主,您看這是什麼?”
“滴酥鮑螺!”
“您把藥丸咽了,就吃這個,馬上不苦了。”
“這一盤都是我的?”
“當然了!”
“好吧,藥丸給我。”
這番對話,發生在閨房很正常,發生在公堂就很詭異了,弄得他都有點糊塗,明明是個後宮寵出來的嬌女兒,怎麼拿起權力的刀來殺人不見血?這就是鳳子龍孫,金枝玉葉嗎?
田家的事,不是他不儘心,而是涉及二皇子,他不得不小心。畢竟他寒門出身,沒什麼根基,爬到這個位置不容易。
正在發呆,外頭來報:“大人,相關人員帶到。”
高勉看了眼屏風,打起精神,吩咐:“帶進來。”
“是。”
傳喚人員被依次帶了進來,總共三個,一男兩女。他們的年紀在三十到五十之間,打扮體麵,但很明顯都是下人。
官宦人家的女眷不會親自上公堂,多是下人代為應訴。
於是他目光一掃,當班衙役高喝:“升堂——”
兩側水火棍立時動了起來,伴隨著堂威:“威武——”
來應訴的三人嚇了一跳。他們來之前,都以為隻是依例問話,沒想到直接升了堂。
有這麼嚴重嗎?主家不就是去上香說了幾句閒話嗎?大理寺辦的都是大案要案,怎麼就到升堂的地步了?
蔣士俊說的一點沒錯,堂威一喝,水火棍一動,威嚴的氣氛撲麵而來,再看堂上高官,兩側衙役,三個下人膝蓋一軟,都拜倒了。
“小的拜見寺卿大人。”
高勉端正麵色,喝問:“堂下所跪何人?報上名來!”
先答話的是那個男人:“小的田福,是承議郎田氏的管家。”
另兩個婦人緊接著答話:“小的林氏,是工部員外郎曹大人家的婆子。”
“小的姚氏,主家是太仆寺主簿嚴家,在夫人身邊理事。”
高勉再問:“你們三人,可知今日為何而來?”
先答話的依然是那田福。他心裡有些懊惱,儘管田家自身官位不顯,但背靠二皇子和淑妃,京中再顯貴的人家也得給幾分麵子。一個大理寺卿,客客氣氣也就夠了,他怎麼就被嚇跪了?現下反應過來,頭便昂了起來。
“回大人,小的聽官差說了,大人要問我家老夫人去上香的事。”
另外兩個仆婦應和。自家夫人隻是陪同,訊問她們也是陪同。
“你知道就好,那你說說,老夫人為何……”高勉張口欲問,一個聲音從屏風後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