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初霽看向清風,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清風深吸口氣,才帶著幾分忐忑回道:“……二小姐,您可能不知道,自中秋那日之後,大少爺不知為何,一直都情緒很低落。”
“他這幾日都不在府上,還向朝中告了假,獨自去了京城外一座快破敗的寺廟,在那兒待了幾日。今日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喝酒,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至於大少爺為何這般,小的也不清楚。”
薑初霽上次見薑硯川,也是中秋她找來陳半仙,把薑洛薇送走那日。
也正是那天,趕過來的薑硯川聽見了薑洛薇所說的話,知道了她從五歲被送去寺廟後,這十年孤身一人都是過著怎樣的日子。
她當然知道自己這位大哥,這些天一定很痛苦。
她要的,就是讓他痛苦。不痛,怎麼贖罪。
“你先出去吧,我陪陪大哥。”薑初霽對清風道。
清風立馬應聲下去。
將門虛掩起的那一刻,仿佛將外界的喧囂一並隔絕在外。
待屋內重新恢複靜謐,薑初霽緩緩走到薑硯川麵前,在他麵前蹲下來。
昏暗的燭光搖曳,將她的身影在薑硯川的麵容上投落出一片拉長的陰影。
即使是喝醉了,即使是閉著眼像是睡過去,薑硯川的眉心也深深鎖緊。
薑初霽的眼底看不出情緒,伸出手,指尖落在薑硯川緊蹙的眉心。
因為醉酒,他的體溫格外高,對比襯出她的指尖很涼。
感覺到有人在碰自己,薑硯川條件反射地握住了來人的手腕。
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眼神還像是蒙了一層皚皚霧氣。而那片霧氣之後,透著迷離、茫然、掙紮、痛苦。
恍惚中對上一張與自己相似的臉龐,嘴唇有些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是在,做夢嗎?
從那天之後,薑硯川就沒有睡好過一次覺了。
隻要一睡著,就會陷入循環往複的噩夢。
耳畔會響起好幾道聲音。
有薑洛薇的。
他聽見薑洛薇在歇斯底裡地叫,讓初兒閉嘴,說她自己之前十年在寺廟裡過著什麼日子,她不清楚嗎。
她說相府小姐被送去寺廟,在那些廟裡的人看來就是被相府拋棄了的,他們隻會想方設法地折磨。
她說初兒從五歲去了寺廟就被人逼著砍柴挑水舂米煮飯,還要給寺廟裡的人洗衣服,一做不好就會挨打挨罵。
她說她是爹從小疼到大的女兒,才不要去那種地方吃苦受累。
——也有初兒的。
她問他,大哥抱著她說對不起,是因為痛嗎。
她問他,她被用那種荒謬的理由強行從相府送去寺廟的時候,年幼時被寺廟的人辱罵是相府拋棄不要的貨色的時候,被逼做苦活大冬天滿手凍瘡還要去洗衣服的時候,深夜從噩夢驚醒連哭都不敢發出聲音的時候。還有,她想念哥哥的時候。
那些時候,哥哥為什麼,沒有來抱著她。
他在噩夢裡,被這樣平靜的質問逼得喘不過氣。
他想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