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專員拍了拍張誌成的肩膀,鼓勵道:“好,有計劃就好。這次勘探任務艱巨,一定要確保兄弟們的安全,有任何情況及時向師部彙報。”張誌成堅定地點點頭。
歡迎會結束後,眾人各自散去,準備迎接明天的工作。張誌成回到自己的帳篷,攤開圖紙,再次仔細研究起勘探計劃。
帳篷在暮色中鼓脹如帆,林悅枯坐在行軍床上,兩個皮箱在腳邊張著黑洞洞的嘴。這些從家裡寄來的東西,是她原先生活的一部分,可在這艱苦的戈壁灘營地,卻顯得格格不入。“我到底該怎麼辦?”林悅輕聲呢喃,雙手緊緊抓住自己的頭發。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影響到整個工程,也不想失去同誌們的信任。可她又不可能在瞬間和自己的這二十多年來的經曆和出身割裂開來。
子夜時分,沙暴在帳篷外磨著它的獠牙。帆布在狂風中鼓脹如垂死駱駝的胃囊,鋼釘在沙地裡發出垂死的呻吟。張誌成用勘探錘壓住亂舞的圖紙,煤油燈在他眼底投下跳動的陰影,像是暗渠在圖紙上蜿蜒的血脈。放下手中的圖紙,起身和王力走出帳篷。他倆想在睡前再檢查一遍營地的安保情況,確保萬無一失。月光灑在沙地上,泛著清冷的光。張誌成沿著營地的邊緣慢慢走著。
走到物資存放處時,張誌成停下腳步。鎖頭已經換過,在月光下閃爍著金屬的光澤。他想起了在師部醫院發生的事情,心中的警惕再次提高。他繞著物資存放處走了一圈,仔細看了看周圍並沒有可疑的痕跡,這才安心回去睡覺。
第二天清晨,天邊泛起一抹淡淡的紅霞,張誌成把勘探小組的隊員們召集起來,進行最後的準備工作。“誌成,帶著,路上多喝水。一定要注意安全。”王力遞過水壺說道。張誌成接過水壺,“放心吧,我會的。你在營地也要加強安保,尤其是物資存放點!”王力拍了拍胸脯:“你就放心吧,我已經安排好了。要是那些反動派餘孽敢再來,我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一踏上行程,艾克拜江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你們看這戈壁灘,平日裡看著乾巴巴沒啥生氣,可一到春天,有些地方就會冒出好多小花兒,五顏六色的,漂亮得很!”
隊員小李好奇地問:“艾克拜江大哥,這到處都是沙子,那些小花是咋長出來的呀?”
艾克拜江爽朗地大笑:“這戈壁灘的地下,藏著不少秘密呢!道理我說不出來,但花兒嘛!還是有不少。”
“瞧見那邊沒?那片沙丘可有意思,有時候起大風,沙子被吹得流動起來,會發出一種嗡嗡的聲音,就像有人在吹號角一樣。”
隊員小王一臉驚訝:“真的假的?沙子還能發聲?”
“那可不!”艾克拜江肯定地說,“等下次起風,你們就能聽到了!”
小王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一樣……這些後麵來的隊員,早就聽了無數遍戈壁灘上沙塵暴和黑風的可怕故事,哪裡還會盼著起風?一聽艾克拜江這麼說,都不由自主的縮起了脖子!
中午時分,太陽高懸天空,戈壁灘上的溫度急劇升高。張誌成看著手中的地圖,對照著周圍的地形,心中估算著距離暗渠可能存在的位置越來越近。“大家休息一下,喝點水。”張誌成喊道。隊員們紛紛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坐下,拿出水壺大口大口地喝著水。
張誌成走到一個地勢較高的地方,用望遠鏡觀察著周圍的情況。突然,他發現遠處有幾個黑影在移動。
“大家注意,有情況!”張誌成放下望遠鏡,低聲說道。隊員們立刻站起身來,拿起武器,警惕地望著遠處。張誌成仔細觀察著那幾個黑影,心中猜測著他們的身份。
過了一會兒,那幾個黑影漸漸靠近,張誌成看清了他們的模樣,原來是三團前來接應的同誌。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他快步迎上前去。
走在最前麵的是三團副團長胡勇,他身形高大魁梧,皮膚被曬得黝黑發亮,濃眉大眼,帽簷下幾縷被汗水浸濕的頭發貼在額頭上。腰間彆著一把手槍,步伐沉穩有力。
“張工,可算把你們盼來了!”胡勇操著一口帶著濃重西北口音的普通話,熱情地伸出手,和張誌成緊緊握在一起。
張誌成笑著回應:“劉副團長,這次可多虧你們及時發現,不然麻煩可就大了!”
胡勇的笑聲裹著砂礫在帳篷裡滾動:"都是啃著風沙的兄弟,塔河的水要是能把南疆淌遍,以後咱們的娃兒就能在田裡撒歡了。就是這片兒的暗渠情況複雜,我們也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摸出點線索,暗渠很可能從這裡穿過。”他指著地圖上一片被紅筆圈起來的區域說道。張誌成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那一片土丘林立,溝壑縱橫。
勘測工作迅速展開,隊員們各司其職。張誌成安排技術骨乾們將攜帶的簡陋地質探測儀安置好,這探測儀在當時算是先進設備,可在這複雜的戈壁環境裡,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艾克拜江憑借對當地地形的熟悉,像一隻敏捷的羚羊,在土丘間穿梭,為大家尋找合適的探測點。
洛陽鏟的寒光刺破地表,劉勇的臂膀繃出山巒的輪廓。沙土在鏟麵上簌簌滑落,像是大地的鱗片被層層剝開。
“劉副團長,這兒土質有點鬆!”一名隊員喊道。劉勇趕緊走過去,蹲下身子,用手仔細揉搓著鏟起的沙土,又抓起一把,讓沙粒從指縫間緩緩流下,觀察其滑落的形態。“繼續往下挖,看看下麵到底啥情況。”他緊皺眉頭,眼神專注。
隨著挖掘的深入,一個石頭砌成的邊角逐漸露了出來。劉勇興奮地喊道:“找到了!大家加把勁,把周圍清理清理。”隊員們一擁而上,用手小心地扒開周圍的沙子,生怕弄壞了這來之不易的發現。
“先彆著急,看看這石頭的紋理和砌法。”張誌成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石頭,試圖從這些細節推斷暗渠的年代和建造工藝。隨後說道:“同誌們,咱們一起把這石頭搬開!”隊員們圍過來,有的用手抬,有的用撬棍撬。
撬開的石塊發出朽骨斷裂般的脆響,地底陰風裹挾著腐爛的甜腥噴湧而出。
“小心點,看看裡麵啥情況。”劉勇手裡拿著一盞昏黃的手電筒,光線在暗渠潮濕的牆壁上搖曳不定,他小心翼翼地探進暗渠內部。暗渠內彌漫著一股混合了泥土和腐殖質的潮濕氣息,空氣中還夾雜著一絲絲涼意。
“張工,這暗渠寬度真是不太均勻啊。”劉勇一邊觀察一邊向身後的張誌成彙報。他的手電筒光束掃過暗渠的底部,照出了一些斑駁的爛木頭。
劉勇蹲下身子,用手輕輕撥弄著那些爛木頭,腐朽的木屑簌簌地落在他粗糙的手掌上。“這些木頭應該是當年用來支撐暗渠的,都爛成這樣了,這暗渠的年頭可不少了!”
劉勇繼續往暗渠深處走去,腳下的地麵濕漉漉的,每一步都能踩出一灘渾濁的泥水,發出“噗嘰噗嘰”的聲響。他不時停下腳步,用手丈量著暗渠的高度,每一個數據都仔細地報給身後負責記錄的隊員。“這裡高度大概一米五左右,注意記錄。”
張誌成緊緊跟在後麵,手中拿著羅盤,專注地測定著暗渠的走向。“方位偏西五度,繼續前進。”他一邊看著羅盤,一邊指揮著大家。隨著深入,暗渠的頂部開始出現一些滲水的地方,水滴不斷落下,打在他們的頭上、身上,混合著汗水,讓人感到一陣寒意。
突然,劉勇被腳下的東西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他用手電筒一照,原來是一根腐朽的木棍橫在地上。他彎腰撿起木棍,輕輕一折,木棍就斷成了兩截,腐朽的程度可見一斑。“看來這暗渠以前的支撐結構都快爛沒了,我們得加快速度。”他轉頭對張誌成說道。
好在暗渠的長度不長,隻有五十三米。最寬處兩米,最窄處僅半米,高度在一米二到一米五之間不等,走向大致為東西方向。
回到營地,張誌成匆匆吃了幾口涼飯,就把測量得到的數據和資料攤在桌子上,開始計算分析。王力的影子在煤油燈下搖晃,欲言又止的沉默在圖紙上凝結成塊,終於擠出一句:"炊事班蒸的窩頭,在林護士帳篷外都涼透了。"
張誌成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圖紙,手上的筆不停地在紙上寫寫畫畫,聽到王力的話,他隻是比了個禁聲的手勢,眼睛都沒抬一下,示意現在不要打擾他計算。王力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好先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