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成挺直了腰杆,鄭重地敬了個禮:“請組織放心!我們一定全力以赴,給黨和人民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另一邊,林悅帶著蘇秀華沿著營地外圍的土路慢慢走著,“蘇團長,這邊是我們的物資儲備區,之前為了尋找代水泥的材料,大家跑遍了周邊的戈壁灘,才找到了合適的原料,經過無數次試驗,現在已經取得了不錯的成果!”
代水泥?這是什麼?”蘇秀華不解地問道,目光中滿是好奇,她扭頭看向那堆碼得略顯雜亂的物資,試圖從其中找出與“代水泥”相關的線索。
林悅解釋道:“蘇團長,戈壁灘條件艱苦,物資匱乏,很難弄到足夠的水泥。所以大家就想著自己動手,利用戈壁灘上現有的材料研製出能替代水泥的東西。這代水泥就是張工提出,可以用戈壁灘上的石灰石、黃土,再加上從山裡找來的鐵礦石粉末,按特定比例混合,放在咱們自己砌的土窯裡燒製出來的。”說著,她指了指不遠處那座還帶著些許煙火氣的土窯。
蘇秀華驚訝地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同誌們真是太有辦法了!在這麼艱苦的條件下,還能想出這樣的點子,這得費多少心思啊!對了,張工就是張誌成同誌嗎?”
林悅點點頭,但心裡卻對她著重提起張誌成有些奇怪,不由得深深看了對方一眼。
“難怪林師長在車上著重提到張誌成同誌,看來他身上的素材一定很多,我得狠挖深挖一下!”蘇秀華說道。
聽到是林師長專門體積,林悅卻又開心起來,說道:是啊,為了找到最合適的配方和燒製方法,張工帶著大家反複試驗,吃了不少苦頭。第一次實驗燒製的時候,隊員大劉守在土窯邊盯著火候,結果土窯突然出了問題,他心急之下,直接用手去扒拉,手掌都被燙出了好幾個大水泡!”
蘇秀華聽得眉頭緊皺,忍不住感歎:“張誌成同誌真是以身作則,太不容易了。那這代水泥的效果怎麼樣呢?”
林悅神色認真:“目前來看,效果還不錯。雖然比不上真正的水泥,但用來砌渠、抹縫還是挺靠譜的。經過幾次試驗改進,它的強度和防水性都能滿足工程的基本需求。”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營地的臨時夥房附近。夥房裡飄出陣陣炊煙,伴隨著淡淡的飯菜香氣。蘇秀華深吸一口氣,笑著說:“這味道,讓我想起了延安時期大家一起吃大鍋飯的日子!”
林悅也笑了笑,說道:“戈壁灘上的條件延安相比,可能還是差了些吧!”
蘇秀華搖頭說道:“怎麼會?這裡都是自己的同誌。當時那裡上麵是飛機,下麵是坦克大炮……不論是老蔣還是小鬼子,全都想把我們吞了刮了!”
“對了林悅同誌,我聽說你是上海醫學院畢業的,還喝過洋墨水呢!我在北平上學的時候,書沒讀完,就去參加學運了。
林悅聽到蘇秀華的話,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她微微低下頭,避開蘇秀華的目光,心中暗自糾結。“嗯……蘇團長,北平的學運一定特彆波瀾壯闊吧,我在上海,雖然也知道局勢緊張,但沒親身經曆過那樣大規模的活動。”林悅試圖岔開話題,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自然的乾笑。抗戰時期,她和同學朋友們是發起了許多募捐活動,隻是籌集到的錢物,都給了如今遠在海那邊的勢力。“我在上海的時候,也做過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林悅斟酌著用詞,“不過,和你們在北平、延安的經曆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
蘇秀華拍了拍林悅的肩膀,鼓勵道:“怎麼能這麼說呢?在那個艱難的時期,每一份力量都至關重要。不管是募捐物資,還是在後方堅守崗位,都是為革命做出貢獻。”
林師長和張誌成他們結束交談,一道走出帳篷。正巧,蘇秀華和林悅也迎麵走來。林師長滿臉笑意,熱情地迎上前:“小蘇,參觀得怎麼樣?”
蘇秀華眼裡透著藏不住的興奮,幾步就來到張誌成麵前,語速飛快地說道:“張誌成同誌,林師長在路上專門提到你,說你是這邊技術上的大專家!我對工程裡的故事太感興趣了,能不能現在就講講,代水泥的點子你是咋想出來的?試驗過程裡肯定有不少精彩事兒,快跟我說說!”
張誌成被這一連串問題問得有點懵,笑著說:“蘇團長,瞧大家一路奔波,肯定都累壞了。咱先吃飯!今天林師長帶來不少物資,上次去阿克蘇采購的副食品也還有些,今晚給文工團的同誌們辦個歡迎會,然後咱們再慢慢說,行不?”
蘇秀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太心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一激動就顧不上彆的了。行,先吃飯,吃完飯你可得好好給我講講。”
林悅站在一旁,看著蘇秀華對張誌成熱絡的樣子,心裡一陣不是滋味。蘇秀華革命經曆豐富,資曆老,出身好。自己雖說也為建設邊疆而來,可很多事像一塊大石頭沉甸甸地壓在心底……看著蘇秀華和張誌成交談,心裡直發酸。
這時,王力站在夥房門口,扯著嗓子喊:“同誌們,晚飯準備得差不多啦,都過來吧!今晚可得好好熱鬨熱鬨!”
他的話音還在空氣中回蕩,營地外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由遠及近。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艾克拜江和阿米爾正趕著一輛毛驢車,慢悠悠地朝著營地駛來。車板上,兩桶穆塞萊斯被穩穩固定著。
“艾克拜江!阿米爾!你們可算來啦!”王力興奮地揮手招呼著。
艾克拜江咧嘴笑著,揚了揚手中的鞭子,高聲回應:“哎王隊長!貴客來了嘛,我們也帶著穆塞萊斯來湊湊熱鬨!”
不一會兒,毛驢車停在了營地門口。阿米爾跳下車,一邊解著拴酒壇的繩子,一邊笑著說:“這是我自家釀的,味道絕對正宗!”
文工團的同誌們紛紛圍了過去,好奇地打量著這些散發著獨特香氣的穆塞萊斯。打趣道:“這名字有意思,穆塞萊斯,‘沒事來事’,今天有了這酒,熱鬨肯定少不了!”眾人聽了,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暮色像一盆潑墨傾瀉而下,將戈壁灘染成混沌的鉛灰色。食堂裡幾盞馬燈在梁柱間搖晃,昏黃的光暈如金箔般片片剝落,在戰士們的肩章上流淌。艾克拜江與阿米爾抬著橡木酒桶跨過門檻時,被此起彼伏的歡呼聲驚得踉蹌——那聲音裹挾著砂礫的粗糲,與酒桶裡穆塞萊斯的甜香在空氣中碰撞出令人眩暈的漩渦。
"讓讓,當心毛刺!"王力用豁了口的土陶碗敲打桌沿。他麵前那盆土豆燉羊肉正騰起嫋嫋白霧,油脂在表皮結出琥珀色的痂,文工團女兵們悄悄吞咽口水的聲音,與粗糧饃饃墜在搪瓷盤裡的悶響此起彼伏。
當暗紅色的酒液注入陶碗,林師長抿酒時閉眼的刹那,仿佛看見日後再乾渠的澆灌下,天山腳下的葡萄正在陽光下瘋長。
吃著,說著,文工團的同誌們對營地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不停地向身邊的戰士們詢問著各種問題。“嗐,要說不枯燥那是假的。剛到這兒的時候,除了漫天的黃沙,啥都沒有。白天忙完活兒,晚上就隻能對著帳篷發呆。可日子久了,大夥湊一塊兒,講講故事、嘮嘮家常,也就不覺得那麼悶了。再說了,一想到咱們乾的是黨和人民交代下來的大工程,心裡就覺著有使不完的勁兒,哪還顧得上枯燥不枯燥。”
大劉站起身來,說道:“我給你們講講上次堰塞湖的事兒!”眾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像聚光燈似的聚焦在了大劉身上。大劉站在那兒,深吸一口氣,端起那碗穆塞萊斯,脖子一仰,“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口,一抹嘴,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起來。
“那時候,我們還在在戈壁灘上吭哧吭哧地搞渠道前期勘測呢。大中午的,太陽毒得能把人烤化,突然,上遊那山旮旯裡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好家夥,就跟天塌了似的,耳朵都快被震聾了。我們幾個撒開腿就往那兒跑,到地方一看,傻眼了!山體滑坡,石頭、土一股腦兒全砸下來,把河道給死死堵住,眨眼間就形成了個堰塞湖。當時我就想,這下可了!這湖要是決了堤,下遊的工程可就全泡湯,咱們這些日子的苦都白吃了,大夥都得跟著遭殃!”大劉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聲音也低了八度,額頭上的皺紋像被刻刀狠狠劃過,一道一道又深又長。
旁邊的小趙忍不住插了句嘴,聲音還有點發顫:“我跟你們說,當時我腿肚子直打哆嗦,嚇得差點尿了褲子,那場麵,太嚇人了!”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比劃,臉上的驚恐勁兒就跟又回到了那天似的。
大劉瞅了小趙一眼,接著說:“誰不害怕呀?可咱是來建設邊疆的,能當孬種嗎?不能啊!眼瞅著情況危急,當時李工還在,趕緊把張工吃從營地裡叫過來,帶著我們幾個,就開始組織大夥搶險。後麵挖導流渠,輪班倒,困了就拿涼水澆澆頭,餓了就啃幾口乾饃饃!”
文工團的團員們聽得眼睛都直了,一個個屏氣斂息。有幾個女同誌,緊張得手都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銅鈴,裡麵滿是驚恐,又透著敬佩,一眨不眨地盯著大劉。
“眼瞅著導流渠快挖好了,就差那麼臨門一腳。誰知道,那堰塞湖的堤壩突然開始‘哢哢’響,接著就鬆動了,湖水像發了瘋的猛獸,‘嘩啦’一下就往外湧。那浪頭,比人還高!”
那可不!”小王臉憋得通紅,激動得很,趕忙接過話茬,“俺腳下一滑,‘噗通’一聲,直接都被水給衝走咧!眼瞅著俺就要交代到那兒,張工跟王隊長連眼都不帶眨一下,直接就跳進水裡撈俺。要不是他倆,俺早就喂魚咧,工程大隊往後還得多埋一頂帽子!”
倆人說完,都猛地舉起碗,“咕嘟咕嘟”把剩下的穆塞萊斯一口氣喝光,一抹嘴,碗沿上還沾著他嘴角的酒漬。
艾克拜江正端著碗,美滋滋地咂摸著穆塞萊斯呢,聽著戰士們講那些驚險事兒,心裡頭熱乎得很。他把碗一放,雙手在身前搓巴搓巴,“哎,那個文工團的阿達西們,我給你們好好佛(說)一哈,這塔河營地的戰士們,可不光是一門心思撲到工程上,還幫了我們村子天大的忙!”
阿米爾正夾著一筷子土豆往嘴裡塞呢,聽到這話,立馬把筷子一放,在旁邊腦袋點得跟搗蒜似的,嘴裡還含著東西,含糊不清地搭腔:“對對對,我們村子頭用水那叫一個難腸(困難)。他們就來幫忙呢!到時候總乾渠修好了,要給我們修一條引水渠,還利用河灣搞了個沉……”
“沉砂池!”張誌成笑著補充道。
“對沉砂池!然後把水引導村子裡之後嘛,就進另一個池子裡存著,我們就都方便了!完了村裡好幾個老人、娃娃有病,都是林醫生給他們藥的呢!”
“你們太了不起了!不光為了工程拚命,還時刻想著幫襯老鄉。這才是真正的人民戰士,這才是真正的英雄!我們打心眼裡佩服!”一位男團員激動地說道,手心因為鼓掌而變得通紅。
晚宴進行到一半,蘇秀華站起身來:“今天這麼熱鬨,我們文工團也不能光聽故事,給大家表演幾個節目,助助興!”
快板炸響在凝滯的空氣中:“竹板這麼一打呀,彆的咱不誇,咱要誇一誇,這戈壁灘上的英雄漢。塔河營地上,有群好兒郎,為了水利夢,紮根在邊疆。勘測不怕苦,數據心中裝,隻為那藍圖,日夜都奔忙。山體滑坡險,堰塞湖發狂,他們不退縮,搶險衝前方。鐵鍬和鎬頭,磨出歲月光,導流渠挖通,危險全阻擋。簡陋的工具,破舊的衣裳,擋不住決心,熱血在滾燙。文工團來到,把那敬意講,英雄的故事,永遠不能忘。齊心協力乾,未來有希望,戈壁變綠洲,處處好風光!”
現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久久回蕩在食堂的每一個角落。營地的戰士們也被這熱烈的氣氛點燃了激情,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熱情。這時,人群中有人扯著嗓子大聲提議:“來一場拉歌比賽怎麼樣?”這一提議瞬間得到了大家的熱烈響應,現場氣氛達到了高潮。
營地的戰士們和文工團的團員們迅速分成兩隊,擺開了“陣勢”。戰士們個個精神抖擻,扯著嗓子喊道:“文工團的,來一個!來一個,文工團的!”緊接著,他們又整齊劃一地喊起:“一二三四五,我們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們等得好著急!”
文工團的團員們也不甘示弱,立刻回唱道:“東風吹,戰鼓擂,唱歌拉歌誰怕誰!”你來我往的拉歌聲中,營地的戰士們和文工團的團員們的情誼越來越深厚,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此刻,大家忘記了戈壁灘的艱苦,全身心地沉浸在這難得的歡樂時光中。歡聲笑語不斷回蕩,讓這原本寂靜的戈壁灘夜晚充滿了溫暖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