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聽晚直視林思瓊的眼睛,“一等丫鬟所穿用的是碧水綾,輕薄透氣,適合夏天,一匹隻需五百錢,給所有的一等丫鬟做四套衣裙,也隻需要三十六兩。這是下人所用料子裡最貴的了。
二等丫鬟所用的布料就要次一等,更不要說三等丫鬟和粗使丫鬟,料子更是便宜。如此算下來,這一季下來,製作夏衣所需要的花費,最多不超過三百兩。
可這賬本上寫得清楚,足足用了一千三百多兩,剩下那一千兩,是被人中飽私囊了嗎?”
侯夫人聽的目瞪口呆,好一會兒都沒能開口說話。
又過了許久,她才訥訥出聲,“聽晚...你剛說的都是真的嗎?該不會是你算錯了吧?你竟然知道這些料子的價格?”
林思瓊的臉色比起剛剛白了不少,捏著帕子的手更是蒼白無比,“是啊!姐姐你剛來京城,怎麼會知道京城布料的價格,這可是天子腳下——”
“我是剛來京城沒幾天,可這並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虞聽晚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林思瓊,“若是不信,隻需派人去京城中各大布莊去詢問一下價格,一切自然就都清楚了。”
侯夫人看了看林思瓊,又看了看神情篤定的虞聽晚,心中也有些遲疑。
見侯夫人遲遲不說話,虞聽晚又道,“母親,我知道侯府巨富,自然是不在意這一千兩銀子的。但母親想一想,夏季衣衫單薄,料子還算便宜,所用不多,就能貪墨一千兩,秋冬豈不是更多?
這樣算下來,一年少說就是六千兩銀子。若是府中十多年都是這樣,那可就是十幾萬兩啊!”
虞聽晚聲音並不大,說話的語速也是不快不慢,但每一句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侯夫人的心上。
尤其是聽到最後一句話後,侯夫人更是怒從心頭起,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豈有此理!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敢在侯府欺上瞞下,中飽私囊,我這些年不管家理事,他們這是欺負思瓊年輕不懂事啊!
林嬤嬤,你親自帶著人去城中各大綢緞莊,好好地問一問,這些料子的價格到底如何,我倒是要看看,聽晚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林嬤嬤是跟了侯夫人一輩子的老人了,自然是忠心侯夫人的,聽到吩咐,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下來,帶著人就走了。
眼看著林嬤嬤走了,林思瓊的眼中閃過一抹慌張,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母親...我想去更衣。”
林夫人還在氣頭上,但還是點了點頭,“那就去吧!快去快回。”
“是!”
林思瓊答應著就往外走,進過虞聽晚身邊的時候,和虞聽晚對視了一樣。
隻這一眼,就讓林思瓊心中驚慌不已。
她剛剛竟然覺得,自己好像被虞聽晚給看透了。
顧不上多想,林思瓊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趕緊喊來了心腹,低聲耳語了一番,最後催促道,“快寫去!”
等看著心腹走遠,林思瓊這才舒了一口氣。
但願能來得及!
一個時辰後。
林嬤嬤帶著人回來了,麵上的表情十分的複雜。
侯夫人早已等急了,看見林嬤嬤就趕忙問,“查問得如何?”
林嬤嬤下意識地看了林思瓊一眼,這才緩緩開口,“思瓊小姐還是有些年輕了。”
隻這麼一句話,侯夫人就什麼都明白了。
虞聽晚說的是對的!
“仔細說說。”侯夫人道。
“是。”林嬤嬤行了一禮,這才緩緩將查出來的結果說了。
“府中去年所做夏季衣衫的料子價格,和大小姐說的一模一樣,老奴去了很多家綢緞莊,那些老板聽了老奴的來意之後,竟然將去年的賬本找出來給老奴看。
老奴仔細地看了,的確是和大小姐說的價格一模一樣!看來,府中采買上的人不老實,欺上瞞下,把思瓊小姐騙了,竟然從中克扣了這麼多的銀子。”
侯夫人又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當真是該死!你現在就帶著人去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麼膽大包天!吃了熊心豹子膽!”
林嬤嬤再度走了,林思瓊卻是撲通一聲跪在了侯夫人的腿邊,掩麵啜泣起來。
“母親,都是我不好!我還以為我將府中管理得井井有條,不曾想竟然出了這麼大的錯漏,還一直都沒發現。請母親責罰我,把管家權收回去吧!”
侯夫人看向這哭得可憐的林思瓊,心中有些不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快些起來,跪在地上做什麼,你也是被刁奴給騙了,這事兒怎麼能怪你呢!
也是母親憊懶,將府中的事情全都扔給了你。我總想著你能乾,卻忘了你還年輕。那些老油子們,比你多活了幾十年,自然也多了更多的心眼,這才將你給騙了。”
說著,侯夫人看向虞聽晚,眼中帶上了幾分讚賞,“不過,聽晚著實讓我驚訝,你怎麼會這麼快就發現其中的問題?你之前不是說,你從未學過管家嗎?”
虞聽晚眨了眨眼,笑容有些狡黠,“這麼簡單的事情,還需要學嗎?我知道那些料子的價格呀,又知道了府中下人的人數,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
“還是你聰慧!”侯夫人滿臉欣慰,“不愧是我嫡親的女兒,就是有我當年的風範!這事兒你做得好,府中下人的夏衣之事,還是交給你來做,誰要是敢在你麵前弄鬼,你不必顧什麼麵子,直接將人綁到我這裡來,我給你做主。”
“謝謝母親。”虞聽晚歡快的應了下來,好似一朵被風輕輕吹著白色花朵。
林思瓊看著有說有笑的母女二人,恨得牙根都在癢癢。
好一個虞聽晚!
先是裝作什麼都不會,而後直接給她來了個釜底抽薪,她真是大意了!
她倒是不擔心下麵的人會咬出她,但對虞聽晚,卻不能再如此情敵了!
林嬤嬤很快就回來了,還帶回了采辦上的張管事。
張管事一進來就跪在了地上,“侯夫人息怒!一切都是老奴豬油蒙了心,還請侯夫人不要遷怒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