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抬頭問我。
“挺好。”
我敷衍著回答,像客氣的陌生人。
“你呢?”
我無聊的反問。
“還行。”
她同樣敷衍我。
我們眼神兒撞在一起,她匆匆扭開頭去,吐出一口煙,煙霧升騰,把她擋在了煙霧之後。
“那天那個女孩兒,不是你女朋友吧?”
她在雲山霧罩中幽幽問我。
原來她還是在乎的。
我心裡咯噔一下,苦笑。
女人的第六感真可怕。
“是。”
我咬牙硬撐,不想讓她看出我的落魄。
“彆逗了,張一凡,我太了解你了。”
她嘴角一撇,笑了。
“你要愛上一個女人,全世界都是那個女人,那天你眼裡沒她。”
她太了解我了,一語戳穿。
“那我眼裡有誰?”
我誇張的賴兮兮賤笑,掩飾我的尷尬。
“誰也沒有。”
她輕輕說,神情有些落寞。
大概吧。
我瞧著她,有些出神。
我心早就空了。
“我要結婚了。”
她打破了沉默,說。
“恭喜。”
即便我已經和眼前這個女人早已沒有了任何關係,可聽到這個消息,那兩個字依然說的如此艱難。
她把一張鮮紅的請柬推到我麵前,我匆匆撩了一眼。
金大豪,林婷……
“那天那個?”我問。
“恩。”
她點了下頭,沒什麼表情。
“合適?”
我想到她分手那天給我的理由。
張一凡,我們不合適。
“還行。”
她給我一個不鹹不淡的回答。
“來吧,都是成年人了,彆耍孩子氣,我身邊沒幾個朋友。”
她勸我。
是啊,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或許在她心裡,那段感情隻是孩子的遊戲吧。
“好。”
我很想拒絕,可話到嘴邊,硬生生變成了一個好字。
我他媽真賤!
我打心裡想著。
“你怎麼知道我電話的?”
我突然想起那個陌生的電弧,好奇問她。
“我問的王響亮,對了,那天王響亮也去。”
她一副顯而易見的樣子。
王響亮是我最好的哥們兒,高中那幾年經常去學校找我,時間長了也和林婷混的熟了起來。王響亮當年對著林婷一口一個弟妹,不知道現在卻又如何稱呼了。
“聽王響亮說你們廠快不行了?”
她突然問我。
我心中十萬隻草泥馬再次奔騰而過。
王響亮,我拿你當兄弟,你他媽就這麼拆我台?!
“還行。”
我學著她的樣子敷衍。
“大豪家做生意的,人脈廣,你那邊要是沒出路了,我幫你問問大豪。”
我腦海中飄過那台高貴的帶著糞叉子標誌的瑪莎拉蒂,還有金大豪那張同樣高貴的臉。
“不用了,這年月餓不死人。”
我冷淡一笑,繼續硬撐。
“你有骨氣。”
她皺眉,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
“窮的就剩下骨氣了。”
我搖頭自嘲。
“張一凡,你個傻逼。”
她狠狠把煙頭戳進煙灰缸裡,爆了句粗口。
是啊,我就是個傻逼,何止傻逼,還是混蛋。
我在心裡默認。
話說到這裡,再沒了談下去的興趣。
“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我看看手機,十一點半了。
“恩。”
她點頭起身,搶先把錢付了。
我們一起走出咖啡館,而後分道。
“送你?”
她問我。
“不用,有車。”
我指指一邊陰暗的角落,我自行車停在那裡。
她點頭,轉身上了一輛甲殼蟲,搖下車窗衝我擺擺手,開車離去。
我在陰影中開車自行車鎖,兩行眼淚無聲的落下。
咖啡館中傳來淡淡的歌聲,依稀是《南山南》。
“南山南,北秋悲
南山有穀堆
南風南,北海北
北海有墓碑。”
九年之後,在這個突如其來的夜晚,我再次看到我初戀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