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老王家的客廳裡燈光搖曳,一輩子都不靠譜的老屌絲王洛水打開時光的塵封講述著一個略顯詭異的故事。
人民警察趙大熊同誌臉色異樣的聽著,我想他心裡一定有一萬個為什麼,可卻終究沒有問出來。
因為他知道,這裡是王家道門,一個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地方。
“然後呢?”
趙大熊張張嘴,最後僅僅問出了乾巴巴的三個字。
“然後……”
王洛水慢吞吞的吐出然後兩個字,一張臉上帶著悔死人的表情。
“然後老爺子說,蠱人多狠戾刁毒,王家道門是土地不是王法,碰上這樣的事兒做不得主,讓人綁了送到了官府,八個孩子的屍體裡儘是屍蟲子,老爺子怕這東西放出去再禍害人,沒敢讓家人領回去,索性一把火燒成了灰燼,挖了坑,埋了,悄沒聲兒的把這事兒給遮掩了過去,那時候我們隻知道這屍蟲子是蠱物,卻不知道也有妙用,要放到今天,我哪兒舍得燒……”
王洛水邊說邊搖頭跺腳,一副丟了一筆橫財的老地主模樣。
我看他又犯了神經病,懶得搭理他,趙大熊心細,留意了下來。
“王家大哥,這屍蟲子還有什麼金貴的?”
以趙大熊的知識架構,這個由警校科學訓練出的優秀刑警對這種怪力亂神生出了一絲好奇心。
好奇害死貓,趙大熊在小心翼翼的窺探著一個素未謀麵的世界。
“屍蟲子是靠食活人腦漿而生,先天帶著七分怨氣三分靈氣,我家吸土大王乃金剛不壞之體,可辟一切邪祟,要是用這蠱物喂養,吸土大王可儘收靈氣,他日,哼哼……”
王洛水這個老屌絲的臉上現出一絲傲嬌範兒。
“他日天下,羽蟲三百六,鳳凰為之長;毛蟲三百六,麒麟為之長;有甲之蟲三百六,神龜為之長;有鱗之蟲三百六十,蛟龍為之長;倮之蟲三百六,聖人為之長;而天下萬物生靈,以我吸土大王為之長!”
王洛水搖頭晃腦拽了一圈半文不白的胡話,牛逼哄哄一副天下唯我獨尊的樣子。
“吸土大王……”
我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坐地吸土的吸土大王!”
王洛水見我沒在意,一臉不高興,提起手裡的蛐蛐籠子,我恍然大悟,他是在炫耀他那隻金頭蛐蛐。
王洛水的話一般都要打折聽,我沒往心裡去,可他拽的這段半文半白的胡話我是知道的。
這段話最早出自《黃帝內經》,後由唐王冰做了詮釋,是說有羽毛的鳥類三百六十種,而鳳凰為百鳥之長;有毛發的走獸三百六十種,其中以麒麟為長;有甲殼的三百六十種,而玄武為之長,有鱗的三百六十種,以蛟龍為長;有三百六十五種人,其中以聖人為長。
最後半句是王洛水自己扯上去的,說天下萬物,但凡能動的都以他家吸土大王為尊。
我臉上寫明了扯淡兩個字。
作為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的一代社會主義接班人,我們向來隻認偉大的無產階級領袖,一隻蛐蛐當老大,鬼才信。
“一把年紀了,說話還是這般輕浮。”
王老爺子咳嗽一聲,手指頭敲敲桌子,一臉不悅。
趙大熊皺皺眉,看樣子也沒把那話聽進耳朵裡。
王洛水氣鼓鼓的,一臉不服氣的樣子,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可念著王老爺子的威勢,終究沒再胡扯下去。
“王家大哥,我想問一句,這個屍蟲蠱在蠱之一術裡算不算稀罕?”
趙大熊拿出了黑皮筆記本,刷刷的記著,一臉嚴肅的問出一個怎麼聽怎麼荒誕的問題。
“稀罕?何止稀罕,簡直就是獨一份!老爺子年輕的時候,我跟著他去過南方,走過七十二家苗寨,蠱師會過不知幾何,蠱術見了不下萬千,可這屍蟲蠱,卻是第一次瞧見。”
王洛水嘖嘖的說著,一臉感歎。
“那餘天青後來怎麼樣了?”
趙大熊的問題一環扣著一環,邏輯之嚴密讓我佩服,可大膽的思路同樣讓我驚歎。
他在……懷疑一個如今隻存在於回憶中的幾十年前的舊人物。
“那年月兵荒馬亂的誰知道,當地警署收押了餘天青,判了案子關進了死牢,後來就不知道了,幾十年前的舊事兒,想來那人早就死了吧。”
王洛水給出一個略顯含糊的回答,趙大熊的眉頭死死皺在了一起。
“趙警官,這案子是不是關係重大?”
王老爺子抿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開口問趙大熊。
“一宗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