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大概就是我現在這麼個瘋勁兒。
我抬手用了三分勁兒,紅毛站直了。
“薛三兒呢?”
我抬眼問他。
“三哥……三哥在屋裡打麻將呢。”
紅毛很配合我,拿眼往屋裡瞅了一眼,稀裡嘩啦的搓牌聲隱約從小平房裡傳了出來,我提著小紅毛往裡走,後腳跟輕輕把大門踢上。
破釜沉舟,自斷後路。
院子不大,我小碎步邁的很輕,走到小屋門口,猛然把紅毛踹在一邊兒,抬腳把門踹開,我像一個魯莽的愣頭青一樣衝進了屋子。
屋裡空蕩蕩的,煙霧繚繞裡,屋子中間擺了一張麻將桌,薛三兒坐北朝南,一邊罵罵咧咧的嘟囔著什麼,一邊壘著長城,三個小弟幸災樂禍笑著,一臉的毫無顧忌,桌子上扔滿了毛爺爺,看樣子四個人玩的數額不小。
“姓薛的,把合同拿出來!”
我衝著屋裡大吼一聲,七分是為了威懾,三分是為了給自己壯膽兒。
薛三兒看我進來,明顯一愣。
古人喜歡記載萬軍之中取敵首級的橋段,徐文向濡須口一軍破魏,陳慶之千騎入中原,文人們總是對孤膽之將格外偏愛。
可我知道,以一破千以千敵萬的名將們靠的是什麼。
膽氣與時機。
我不是名將,可我並不是傻逼。
薛三兒一愣,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我提刀猛然向薛三兒衝去,一腳將麻將桌踢飛,呼啦啦的麻將落地聲中,薛三老鼠一樣飛速向後退去,抽身的一刹那,藏在桌子底下的手伸了出來。
一把噴槍被薛三單手拎在手裡,食指扣著扳機,槍口指著我。
我相信人是有潛力的,尤其是在生死之間。
我以從未有過的速度猛然側身,閃開槍口砍刀自下而上向上撩去,一刀將薛三兒手腕打歪。
槍聲自我耳邊響起,煙霧自屋中飄散,嗆人的火藥味兒被我吸入鼻息間。
我像瘋狗一樣撲向薛三兒,砍刀狠狠向他劈去,薛三兒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格擋。
哢。
一聲脆響。
砍刀的刀刃砍在薛三兒胳膊上。
沒有血,沒有肉。
隻有一道白印兒……
我楞了,薛三同樣楞了。
我抬刀看了看刀刃,苦水瞬間泛進嘴裡。
他媽的……刀沒開刃兒……
想來是高凱怕我鬨出人命,給了我一把沒開刃的砍刀……
可他不知道,我此刻已經陷入不得不見血的境地……
我順手把砍刀扔在腳下,雙手掐住薛三,翻身將他抱摔在地上,我們在地上扭打著,拳頭砸在彼此的身體上,拉鋸般的廝打中,我漸漸將薛三兒壓製在身下。
“給我合同!”
我瘋了似的衝著薛三兒大吼著,拳頭如冰雹一般劈裡啪啦砸在薛三兒臉上。
我所求不多,我隻想要回一個公道。
我所求不多,我隻想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我欠我的同事們一句諾言,而我隻能靠自己的拳頭拿回來。
“給我合同!”
我雙拳繼續砸下,血花兒在薛三臉上綻開,格外鮮豔。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薛三兒的凶悍在生死之間顯露出來,這個被我揍得隻剩下半口氣的人渣嗚嗚咽咽的喊著。
身後三個痞子從屋裡拿出砍刀,向我撲來!
砍刀的刀刃落入我的肌膚中,涼颼颼的,我能感覺到血從刀口處濺出來。
三把砍刀圍著我揮舞著,我像瘋狗一樣死死咬住薛三兒不放。
我好似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下午,高凱同樣被我死死的咬住。
我身上刀口愈來愈耳多,身上的血愈來愈鮮豔。
砍刀在揮舞,我的雙拳也在揮舞,鮮血模糊了我的視界……
我又做了一件傻事。
僅僅是為了一句承諾,一個公理……
我在飛。
在鮮血中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