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白小纖在寒潭邊站了很久很久,渾濁的潭水在午後的微風中吹起淡淡的褶皺,白小纖的倒影在湖水中扭曲波動著,另我難忘。
那天是我第一次發現白小纖的心中藏著如此的恨意,潛藏於心中。
我無法治愈這樣的傷痕,一如白小纖無法消抹去我的憂傷。
我們並肩站在湖邊,看著湖中錦鯉遊弋而來,轉首而去,我一直沉默著,唯一能做的隻是站在她身邊,驅散彼此心中的寂寞。
誰也不能拯救誰,彼此的陪伴成了最大的仁慈。
“都過去了,死者已矣,活人還得繼續苦熬,你說對嗎?”
天空中的太陽已經轉向西方,我看著呆呆站立的白小纖,終於謹慎的說出一句。
白小纖笑了,笑容裡帶著我熟悉的冷漠。
“張一凡,彆同情我,同情是白癡的麻醉劑,這種東西我用不著。”
她總是這樣倔強,倔強到另我感覺蠻橫。
我愣愣的看著她,不知道這拙劣的心靈雞湯還怎麼灌下去……
“張一凡,你知道什麼叫灑脫嗎?”
她突然笑著問我,問的如此拙劣。
不知道……
我好像從沒怎麼灑脫的活過……
“我告訴你。”
她嘴角微微一撇,冷漠變化成驕傲。
“灑脫就是第一萬次對自己說我撐不住了,熬不下去了,可最後還得熬下去,灑脫就是你被砸的頭破血流最後還得自己包紮傷口,心裡說著用不著誰可憐你,你眼睜睜的看著白癡天天歡呼雀躍大喊幸福,你能做的就是止住血,站起來,對自己說白小纖你還活著,你還得這麼活下去。”
“張一凡,這就是我的灑脫。”
白小纖的話血淋淋,帶著我從未體驗過的血腥,我再次沉默下來,因為我知道,我們的生存哲學存在於兩個世界。
我明白她說這番話的意思,她沒指望我理解她,她在告訴我怎樣去尊重一個傷痕累累的人。
那天之後,白小纖再未說過如此超乎她水平的帶著哲學意味的自白,即便在她真的頭破血流之後。
“走吧,就像你說的,死者已矣,我今天本就不應該來這裡。”
白小纖在意興闌珊的歎了一口氣後,突然扭頭,離開湖邊,轉身的方式如此決絕,她總是能很好的控製自己的情緒,而我卻總是被情緒所控製。
“恩。”
我小綿羊似的點頭,今天她心情不好,我事事依著她。
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我恍然發現我們像兩個傻逼似的在湖邊站了幾個小時。
腿都他媽站酸了。
我的肚子咕嚕嚕叫了兩聲,原來觸景傷情也是件體力活。
“餓了?”
白小纖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繼續小綿羊似的點頭。
“一會請我吃飯,我那傷藥可貴了,你得還回來。”
白小纖的臉上終於現出一絲帶著人味兒的嬌憨,這變態終於切回了正常模式,我繼續忙不迭的點頭。
隻要這變態能高高興興的,我願意請她一輩子。
我在心裡如此想著,可嘴上什麼也沒說。
下午湖邊陰涼,老頭老太太們在午後傾巢而出,占領了湖邊的小廣場,大音響裡放著小蘋果,魔音入腦,瞬間破壞了湖邊的幽靜深邃,我看著一邊的老樹枝子都一抖一抖的,好似在跟著神曲搖曳一般。
樹下的幾個石凳上偎依著幾對滿臉柔情蜜意的戀人,甚至其中一對兒還穿著初中校服,我一邊在嘴上大罵著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心裡一邊兒羨慕著。
我真想有一天能和他們一樣,與白小纖相互偎依著坐在石凳上,說著甜蜜蜜的情話。
可現在看來,一切終究隻是幻想。
白小纖的柔情永遠潛藏在刀與槍的背景下……
我和白小纖走在湖邊小路上,我的左手和她的右手間始終保留著敏感的距離,我幾次想伸出手握一下,然後看到白大女神冰櫃似的表情,又小心翼翼的收了回來。
蠢蠢欲動的小曖昧在下一刻之間蕩然無存。
我和白小纖在同一瞬間停下腳步,眼神兒死死看著前方湖邊一對互相依偎著的戀人。
女人很美,長發披散在身後,帶著幾分迷人的風韻,精致的妝容裡滿滿都是不真實的美感,成熟而又風情的氣質獨有韻味兒。
女人的鞋子放在岸邊,一雙白皙的小腳丫浸泡在寒潭湖中,她偎依在男人的懷裡。
男人明顯已經步入暮年,華發之下是一張飽經滄桑的衰老麵孔。
倆人就這麼靠在一起,私密的說著什麼,偶爾幾聲歡快的笑容傳來,像一對甜蜜的忘年戀人。
我幾乎是被釘子紮住般的立在那裡,白小纖同樣神色異樣的看了我一眼。
“張一凡,我沒看錯吧?”
白小纖怪異的瞪我一眼,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