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主,我們來了。
震耳的呼聲透過層層雨幕,傳入車中。
幾十把大黑傘下露出一張張肅穆的麵容,大多陌生,依稀熟悉。
在我印象中那個向來輕狂不羈的王響亮如威嚴的君王般走過大黑傘構成的方陣,冷峻的神色讓我有些陌生。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王響亮為何會在電話中有如此異常的反應,一如白小纖對我絕口不提她的身世,王響亮同樣將他的鋒芒收斂在幽暗之中。
他用玩世不恭的一麵麵對我,將王家道門小刀主的威嚴藏於我本會一輩子都無法窺探的暗處。
我明白,這是王響亮對我的善意,他尊重我對這個世界的天真,他不希望我看到這個世界的粗糙與野蠻。
我的手在微微顫抖著,呼吸有些急促。
“張一凡,你哥們兒排場挺大的。”
金蛋兒同樣看到了廣場中的黑傘,和王響亮高昂的聲音,感慨一聲。
其實我想說,如果此時來一首應景的配樂,王響亮儼然像極了檢閱軍隊的偉大領袖。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王響亮的另一麵,同樣也是第一次親眼目睹王家道門的根基,隱秘而又偉大。
王響亮突然停下了腳步,麵對著雨傘下的每一張麵孔,開口說著什麼。
我隱約聽到幾個字,怒目令……邱若水……土夫子……十天……
而後黑傘下的人群開始聳動,一把黑傘脫離了人群,走到王響亮麵前,衝著王響亮輕輕鞠躬,而後迅速離開,走回大道邊,收傘,開車,消失在雨幕中……
而後又一把黑傘走出,走到王響亮麵前,同樣鄭重的衝著王響亮彎腰鞠躬,而後迅速離開……
我甚至看到民警張力同樣舍棄了之前那副執法者的嚴肅,麵上隱隱帶著一絲喜悅般走到王響亮麵前,鞠躬,離開,收傘,駕車離去……
黑傘下的每一個人都如朝聖者一般對年輕的王響亮露出難以言喻的崇敬,他們似乎收到某種指示一般,帶著一絲難以理解的喜悅離去。
我呆在車裡,眼看著這些舉著黑傘的人們如狂熱教徒一般,我有些目瞪口呆。
我知道王家道門的樹大根深,卻從未想過,王家的根須如此深邃,於市井之中的百年傳承竟是如此恐怖。
這一刻的王響亮,再也不是我之前熟悉的王響亮
我想不明白,這樣一個男人為何會心甘情願的呆在一個早已倒閉的小廠中,心甘情願的做一個混日子的閒人。
王響亮如一尊雕像,一動不動的佇立在雨中,坦然接受著每一個黑傘下王家門徒的行禮,幾分鐘後,黑傘逐漸稀疏,最後直至消失。
黑色花朵們在雨中各奔東西,如同一滴滴入海中的水滴,短暫的彙聚,而後融彙於茫茫人海中,隻留下王響亮和光頭佛爺神色凝重的站立於雨中……
當時我僅僅隻是震撼於王家道門的根基,尚未意識到這些由王響亮親手植下的黑色花朵們會在此後的日子裡散發怎樣的能量……
可我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思考這些隱秘而又偉大的問題,因為我的手機響了。
來電人,白小纖。
金蛋兒幸災樂禍的哼起了小曲,胖手指點點我,一臉壞笑。
這孩子太不仗義了。
我看看時間,恍然已經是傍晚六點二十分了,距離白小纖下班時間已經過去五十分鐘,而我開著白大女神的豪車,竟然忘記了給她打個電話……
我哆哆嗦嗦摁了接聽鍵,下一秒,白大女神的森森冷意從電話裡傳了出來。
“張一凡,你接金蛋兒了嗎?”
白小纖的聲音很輕,可話同樣很冷,製冷空調一樣,我後背開始冒出嗖嗖的冷汗。
“早就接了……你等我十分鐘,我馬上去接你。”
我儘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輕鬆一點兒。
“張一凡,你知道我幾點下班嗎?”
白小纖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問我一句。
“五點半。”
我硬著頭皮回道。
“你還記著呐,我打著傘在我們單位門口站了五十一分鐘了,時間一點兒都不長,今天雨一點兒都不大,張一凡。”
白小纖的話從手機裡幽幽飄進我耳中,緊跟著是兩聲嗬嗬冷笑,冷汗從我額頭上滲了出來……
我第一次發現白大小姐也有如此傲嬌的一麵,黑色幽默玩的這樣高深,如此可愛,如此恐怖。
“五分鐘後馬上到,晚一分鐘你砍死我。”
我賭咒發誓,把時間縮短了一倍。
“懶得砍你,骨頭太硬,手疼。”
白小纖在電話裡隱隱一絲嗔怒,我嘿嘿傻笑一聲,她似乎懶得搭理我,哢嚓一聲掛了電話。
“張一凡……”
金蛋兒抬頭看著我,似乎沒見著我倒黴隱隱有點兒失望。
“乾嘛?”
今天這些破事兒全這熊孩子惹出來的,我看見他就頭疼。
“我媽對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