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山路空曠,可總有行人路過。
我知道這樣狼藉的場麵瞞不了多久。
我拿出手機,翻著趙大熊的電話。
“張一凡,你乾嘛?”
沈桃花瞪我一眼。
“報警。”
我麵無表情的吐出兩個字兒。
“人可是你殺的!”
風輕雲淡的沈桃花先生終於激動起來,手舞足蹈的指著我,大聲喊著,似乎我的提議有多麼不可思議一般。
“我動手了嗎?”
我冷眼看著沈桃花,幽幽問出一句。
沈桃花愣愣的看我三秒鐘,而後一聲苦笑。
“張一凡,我小瞧你了。”
他終於甩給我一句還算可以入耳的評價。
隻有我自己知道這句反問句自我口中說出來有多麼苦澀,我本來就已經沒有多餘的選擇。
趙大熊的電話在十幾秒鐘後撥通,那個爽朗的笑聲從電話裡傳來。
“張一凡,要走了吧?”
趙大熊問我,他倒是把我日程掐算的格外準。
“嗯。”
眼前一片狼藉,我很是心虛的答應一聲。
“怎麼,請我吃飯?”
“臨走還能給我開個小灶,果然還是咱倆交情深。”
趙大熊在電話裡喜滋滋的說著,聽得出來他今天心情不錯。
可趙大熊的話落在我耳朵裡,一點兒沒有喜滋滋的味道。
“又死人了。”
我握著電話,微微一停頓,輕聲說道。
“什麼?”
趙大熊在電話裡明顯愣了。
“又死人了,南郊山路,你來一趟吧。”
我輕輕歎了口氣,不鹹不淡的說道。
我早已忘記恐懼為何物,就在鞋底被鮮血浸潤的那一刻。
“等著我,馬上就到。”
“張一凡,你最近有點兒邪。”
趙大熊麵對職業問題永遠這般利落,臨掛電話之前額外多甩出一句話來,話裡藏著額外的意思。
這個敏感的警察總能憑借天賦一般的感覺點出每一宗案件的關鍵,這話是說給我聽的,我沉默的掛了電話。
他的感覺很準,可他終究不知道就在這片刻之間,我的世界發生了怎樣的改變。
我們在山間的風口處等著,任由著屍體躺在公路中央,終於有兩輛過路車輛經過,司機落下半扇車窗,小心翼翼的窺視一眼地上的屍體,再小心翼翼的瞅上我們一眼,而後落荒而逃。
在負麵新聞滿天飛的今天,並沒有太多人喜歡惹禍上身。
好事者們躲在車裡打電話報警,細心的人留意著我們的車牌,而後揚長而去……
這總是最穩健的辦法。
趙大熊是在半個小時後來到的,人影未見,先聽到了警笛聲自遠方傳來。
兩輛警車停在山路中央,麵色嚴峻的趙大熊匆忙走下車來,搭檔李明靜靜跟在身後,指揮著同事們封鎖現場,身穿白大褂的法醫圍攏在屍體跟前,研究著蛛絲馬跡。
“張一凡,人怎麼死的?”
並沒有多餘的寒暄,趙大熊的開場白如刀鋒一般銳利,他狠狠盯著我,生硬的問道。
“自殺。”
我伸出舌頭舔了舔微微有些乾裂的嘴唇,平靜的說出那兩個字。
我永遠不會想到這樣的場景,在藍天白雲之下,麵對著身穿警服的趙大熊,我可以如此平靜的說出一句謊話,甚至沒有一點兒結巴……
人總是會變得。
我在心裡給自己找著借口。
“怎麼碰上的?”
並沒有給我太多反應時間,趙大熊的第二個問題緊隨而來。
“今天要去我女朋友家收拾東西,來到這裡恰巧被他們堵住。”
我詳細描述著剛才的過往。
我知道十分之一的謊言摻雜在十分之九的真相中,才不會露出破綻。
這樣精妙的技巧是我在看《絕命毒師》時候領悟到的,如今想來我和劇中的主角又何其相似。
化學教師懷特先生在被診斷出絕症之後為了減輕家庭的負擔,搖身一變成為大毒梟海森堡,藍色晶體引導著這個當初同樣善良的老頭兒走上瘋狂之路……
而我會不會成為另一個海森堡,我同樣並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