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就進山溝溝裡去了。”
白小纖一點兒也不傻,隨口拆穿我的謊言。
我還想拒絕,白小纖低頭抿著嘴,繼續沉默下去,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心頭一軟。
眼前這個深愛著我的女人已經為我付出過太多,可她如今提出的小要求卻被我百般推卻。
捫心自問,我有點兒不地道。
“下去拿車鑰匙。”
我終究還是答應了。
“張一凡萬歲!”
白小纖隨手從口袋裡拿出車鑰匙,歡呼一聲,好似什麼天大的喜事兒一樣。
我接過車鑰匙搖頭苦笑一聲,原來她早就準備好。
白小纖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歡快曲調,蹦蹦跳跳的下了樓,黑暗中,纖細的身影在我眼前閃躍,好似山林中的精靈一般。
我開車帶著白小纖出了彆墅區,汽車在黑暗中行駛,白小纖在深夜中綻放著令我無法解釋的活力。
一雙大眼睛撲簌簌的眨巴著,好似夜空中的星辰,她傻嗬嗬的笑著,好像沒了魂兒一樣。
“笑什麼呢。”
我一邊兒開車,一邊兒問她。
“張一凡,你真好。”
白小纖笑著看我一眼,滿臉柔情似水。
“什麼好……”
白大女神很少這麼誇我,我有點兒反應不過來。
“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白小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看著我,幽幽說了一句,
深更半夜出來買袋爆米花是挺費事兒的,可再費事兒也不至於這麼煽情吧。
我在心裡牢騷著,嘴巴微微一撇。
這細小的動作絲毫沒有逃過白小纖的眼神兒,白大女神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舉手之勞,不至於。”
我風輕雲淡的說了一句,試圖讓白大女神的熱情降降溫。
“我說好就好!”
白小纖瞪我一眼,一點兒不給我反駁的機會。
我果斷的沉默下去,通過這個幾個月來和白大女神的鬥爭,我早已總結出一條經驗,白大女神的
“張一凡,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就可愛吃爆米花啦……”
她臉上的寒霜再次褪下,看著我,深情的說道。
我們認識不過幾個月,她小時候的事兒我哪兒知道。
我搖搖頭。
她好似沒看到我無可奈何的表情,繼續說著。
“那時候做爆米花還沒有這種機器,都是小攤小販們擺在路邊,身前是一個黑乎乎的鍋子,搖啊搖,搖啊搖的,然後平地裡炸出一聲大響動,爆米花就出鍋了,滿街滿巷子都是那種香香的味道……”
白小纖的眼睛看著窗外,慢慢的說著,聲音溫柔的好似知心姐姐在給小朋友講什麼美好的童年。
都是年紀差不多的八零後,她說的那種土法子我也見過,小時候走大街上沒少被那種平地一聲雷的響動嚇個半死,心裡絲毫沒有白小纖那種幸福的懷舊感。
在我心裡,爆米花就是爆米花,沒那麼多附加屬性。
可白小纖不一樣,她還在說著。
“張一凡,你知道嗎,我很小的時候,老混蛋帶我上街,那是我童年僅有的幾次和老混蛋在一起。那時候他是山字頭的大掌櫃,肩上扛著山字頭的牌麵,天天忙不完的事情,隻有那天是個例外。那天是我媽的祭日,他去學校接我放學,要帶我來寒潭湖看我媽,那天我們學校門口就有一個賣爆米花的叔叔……”
我靜靜聽著,知道她嘴裡的老混蛋是山字頭大掌櫃,白蘿卜。
白小纖的眼睛怔怔望著前路,明明已經是十幾年前的往事,當年的小女孩兒早已長成了大姑娘,可她還是說著爆米花叔叔。
“那個叔叔穿著黑棉襖,很高大的樣子,臉上肉很多,笑起來憨憨的模樣,很是和氣,那天學校門口飄著滿大街的香味兒,當時我就流了口水……”
白小纖吐吐舌頭看著我,一笑,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樣,而後嬌羞從臉上退卻,說話的聲音同樣冷了下來。
“我想吃,求著老混蛋去買,對一般的普通父女來說,這本是一個很正常的要求,老混蛋當時沒說話,隻是點點頭,然後走到了爆米花叔叔的跟前,老混蛋壓根兒沒提買爆米花的事兒,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手槍,點在了爆米花叔叔頭上,然後扣動了扳機……”
“那天我記得清楚,白花花的爆米花和暗紅的血混在了一起,灑了一地,同學門尖叫著離我而去,他們說我爹是殺人犯,隻有老混蛋不為所動,吹吹槍口的硝煙,告訴我,山字頭的人家,從來不向旁人要東西,想要,自己去拿……”
“山字頭的人家,得學會自己搶東西。”
“從那以後,我再沒吃過爆米花。”
“直到遇見你。”
白小纖的話冷冰冰的落入我耳朵裡,不帶一絲感情,我心裡一哆嗦,想不到當年的白蘿卜竟然如此狠辣。
“可是他錯了,今天我想要爆米花,你就出來給我買啦……”
“這世上,總能碰見個對自己心甘情願的人。”
“張一凡,你真好。”
白小纖再次重複起那句話,而後突然笑了,在黑夜中,笑容如此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