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撓撓頭,似乎對冷場感到有些惱怒,可依然繼續暴露著自己話嘮般的本性。
他還在說著。
“今天早晨天氣不錯,你們抬頭看看這日頭,鋥明瓦亮的跟個電燈泡子似的,這白雲跟貼在天上似的,這麼好的天氣動槍動炮,有失風雅啊……”卷毛扭頭看著槍手藏身的草叢,
依然沒有回聲。
槍手如磐石一般潛伏著,雜草遮蔽了槍口,沒有人關心風雅。
卷毛繼續撓撓頭,似乎對這樣的冷場愈加感到一絲尷尬。
“我師父活著的時候告訴我,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天之計在於晨,我師父說,大清早殺人是要惹神明動怒的,一天都要走壞運氣,在家能趕上煤氣罐爆炸,出門碰見老太太碰瓷,拿槍的,聽我一句勸,彆動槍動炮了,站出來,有話好好說,彆老拿著槍死命突突人家,這樣不公平……”這卷毛真的很能侃,我從沒見過如此心平氣和的勸架人,似乎草叢裡的槍口隻是一件不足為奇的擺設。
槍手繼續沉默著。
卷毛眉頭一皺,似乎對如此冷漠的尷尬終於感到了一絲氣憤。
“拿槍的,小爺今天出來勸這個架可是給你們貼了金麵,小爺今天心情好,大清早不想見血,今天這場架攔定了,你要覺得我說話分量不夠,那小爺就給你報個名兒,我姓墨,我叫墨墨,身後坐的是我師弟,符咒門門主陳茄子,符咒門是小門小派,可也不是燒香拜菩薩的廟子。”
卷毛嘮嘮叨叨的說著,身子一橫,把腿撐在地上撐實了,掏出一根兒煙來,啪的一聲點著,一副好整以暇的作派,好似符咒門這三個字兒像什麼寶貝招牌似的。
符咒門?墨墨?
陳茄子?我一愣,想著這古裡古怪的名號,越發覺得耳熟起來。
草叢裡終於有了聲音。
“符咒門的爺們兒,陳家三代都是北江湖有名的角兒,咱們井水不犯河水,給個方便。”
槍手的聲音很低沉,話裡帶著三分謹慎,三分客氣,可剩下四分卻是咬死了勁兒的不鬆口。
名叫墨墨的卷毛男人冷哼一聲,嘴巴裡緩緩吐出一口煙,擺擺頭,一頭卷毛囂張的在半空中揮舞。
“不方便。”
卷毛搖搖頭,一副沒商量的架勢。
“墨爺,陳爺,那就對不住了。”
草叢中沉默半晌,憋出一句狠聲,而後悉悉簌簌的草叢抖動聲中,又是一串兒火舌噴吐而出,槍口未敢指向摩托車上的倆人,卻是對著我藏身的草叢一陣猛掃。
我摁著林婷俯下身子,再抬頭時,天空黑壓壓,一個寬厚的身軀遮擋住了日頭!
槍手鑽出草叢,向著我淩空撲來,石頭般的大巴掌拍出來,眼看就有砸在我的腦袋上!
無可匹敵的力量!
迅捷無比的速度!
我隻是傻乎乎的臥著,把林婷護在身下,抬頭傻乎乎看著如大鳥一般掛在半空中的槍手!
我終於看到了槍手的臉,一張熟悉的麵孔!
絡腮胡子掛在那張粗糙的臉頰邊緣,凶猛的眼神兒露出騰騰殺氣,赫然正是幾天之前曾經伏擊過我和沈桃花的包子大哥!
我有些愕然,神思轉動,我本以為他們的目標是沈桃花,可如今看來卻是對我死咬不放,剛才一串的槍火驟雨顯然也是為我準備的,若不是林婷那個自作多情的擁抱,中槍的顯然會是我吧…
可我對危險發現的實在太晚。
北江湖裡一流的悍匪在精心策劃下的必殺一擊如此迅猛,生死隻在一息之間,我傻呆呆看著,渾然忘記了我那半吊子的攝心術。
我在等死,然後看到了包子大哥的後背上濺出幾朵血花…
名叫墨墨的卷發男人陡然躍起,高過大包子頭頂,於半空中在腰間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片兒刀,刀刃兒抖動中,刀鋒在大包子後背上逼走龍蛇般劃過!
血花兒一簇簇冒出來,如硬弓一般掛在半空的包子大哥一瞬間似乎被抽空了所有力氣,驚愕的神情依然殘留在臉上,軟塌塌的身子栽倒在地上。
明亮的刀鋒!
絕快的出刀!
我從未見過如此明快的刀法,比白小纖更霸道,比王響亮更刁鑽!
“老子說不方便,就他媽不方便!”
名叫墨墨男人吐出一口唾沫,大咧咧踩住了腳下的包子大哥,晨風中,那頭卷曲的長毛兒隨風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