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沒有返航,而是在最近的機場停靠。餘揚下飛機後,航班略做調整,繼續航程。
我比預計時間晚到北城兩個小時,飛機落地後,人都走沒了,我依舊坐在飛機上一動不動。
空姐也不催我,就在我身邊站著。
直到何麗打來電話,我才僵著手腳,拎著包下飛機。
“你是不是把我話忘了?”何麗咬牙吼我,“不是讓你下飛機後給我打電話,這都過去多久了?”
出機口空曠無人,我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回響。
“飛機晚點了。”
“你和我鬨?”何麗道,“我查過了,你飛機是正常起飛。”
“……”我沉默下,道,“飛機上有人受傷,中間停靠了一下。”
本來想和何麗說受傷的人是餘揚,以及在飛機上發生的所有事,可想想,咽下去了。
餘揚下飛機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他不會綁我回去,在我自己主動回去之前,他不會乾涉我任何事。
也就是說,隻要我不犯賤主動回去找他,他不會再來找我。在某種角度來講,他放手了,我自由了。
至於那個一年的時間期限……
我忍不住冷笑。
餘揚低估了我對他的恨,我是不會主動回去找他的,永遠不會。
“哦。”何麗終於收了火氣,“那江澤接到你了嗎?”
江澤……
何麗一提醒我才想起來,江澤說好來接我。而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你忘記和他說了?”何麗神斷道,“忘了就忘了吧,打個車去酒店。然後和他打電話解釋一下……”
我嗯了聲,“何麗,咱們把酒吧關了吧。”本來開酒吧的目的是讓何麗找個好姻緣,現在目的達成了,酒吧沒有開下去的必要了。
“有事,過會再聊……”嘟,掛了。
我瞄了眼手機,無語,她掛電話掛的真是越來越利落。
手機屏幕才暗下去,又就亮了起來。一個綠色的小標識不停跳躍,江澤的名字顯示其上。
我剛要接起來,出口外傳來江澤聲音,“小冉,這裡。”
江澤對我擺手,穿了件灰色的長款大衣,很精神。
我把手機收進兜裡,拉拉背包帶小跑兩步出去。
江澤笑著迎到我麵前,展開一件米色羽絨服往我肩上披,“外麵冷,披上。”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不著痕跡的躲開,伸手接過羽絨服自己披上。
江澤笑了,雙手插到兜裡,帶著我向外走,“走吧,酒店訂了你原來住的那家。你先休息兩天,然後我介紹你見那個很賞識你的藝術收藏家。”
我點點頭,“好,不過酒店能不能換一家。”
想到那家酒店曾經配合餘揚給我送帶料的蛋糕,我就覺得毛骨悚然。
“可以。然後你行程是怎麼安排的?”江澤拉開車門,讓我上車。
我坐到副駕駛,道,“見過那個客戶,我去把戶口本補上吧。”
在展家老宅時,餘揚把我的身份證還給我了。有了身份證,我就能補戶口本,補了戶口本,就能辦離婚手續。
江澤啟動車子,把車開上機場高速後扭頭和我道,“好,你先休息,事情一件一件辦,不急。”
當晚,我失眠,吃了加倍計量的抗抑鬱藥,才勉強入睡。
睡中也不安穩,噩夢一個接一個。
不止一次,我手中的餐刀像刺進豆腐一樣毫無阻力的穿透餘揚的胸膛。血噴湧而出,濺了我一臉。我嚇的鬆手,餘揚卻緊緊握住我手和刀,對著他胸口再次刺進去……
嚇醒的。
心悸不已,一身冷汗。
這個夢跟了我六七天,幾乎到了可以亂真的地步。如果不是偶爾能在電視或是電腦新聞彈窗上看到餘揚談笑風生的樣子,我真會信那天在飛機上我用那把並不鋒利的餐刀殺了他。
我狀況極度不佳。
我在藝廊附近租了房子,請人安了一名一暗兩個監控360度無死角監控我的房間。門鎖是指紋密碼鎖,隻有我一個人能進出。
出門時會邊邊角角做下痕跡,回來後檢查稍有不對就會情緒失控,亂砸東西。
等到我從這個操心的境況中走出,和那個欣賞我攝影作品的客戶約下見麵時間已經是一個月後。
在我的要求下,江澤利用他爸爸那方麵的關係把那個客戶的老底查了個清清楚楚。
確定這個人真的和餘揚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後,我放心了。
客戶姓萬名有財,一聽就是個有錢的主。氣質卻很儒雅,在收藏方麵很有心得。
我們約的地方在萬先生的家,江澤做為我的經濟人外加老板陪我去的。
萬先生的書房不亞於一個小博物館,裡麵的物件從古代到代現,從西方到東方,幾乎都有涉獵。
搞攝影收藏,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
清末遺留的紅木矮桌上,發際線有些後揚的萬先生一手把玩核桃,一邊用明代萬貞年間的紫砂壺給我們倒茶,“……我本不深研這東西,卻一眼看上方老師的攝影作品,這也是緣分。雖然有些唐突,可我還是聯係江先生,希望能幸得一兩幅方老師作品。沒想到,竟然還能見到方老師,真是萬分榮幸。”
這讚譽太高,我有點受不起。
搞藝術的人就是這點不好,動不動把對方捧到天上,讓人心浮在半空中飄呼呼的落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