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勉從袖中抽出幾封卷宗,李必呈到皇帝跟前。
“皇上,新秀官員的家室,臣都曾一一親自到訪過。當今天子‘重孝道’,這些門生也皆有雙親的‘薦子涵’。”
“其中最當得起‘賢孝’二字的,當屬出身寒門的‘狀元郎’竇斐。他父親久病在臥,狀元郎自打五歲時便侍疾,迄今十多年。他幫襯母親耕田、放牛、賣布,時常在夜深人靜借著月光讀書。日子雖清貧,但其母並無苦相,其父精神奕奕,可見狀元郎乃孝中極品。”
周勉說這話的時候,好似發掘了瑰寶般兩眼放光。
皇帝頷首,眼眶倏然泛紅,“先帝彌留那段時日,朕還尚小,都是皇姐不眠不休的侍奉先帝。整整三個月,皇姐消瘦的隻剩骨頭。記得有一夜,朕做了噩夢,纏著要皇姐抱,皇姐便一隻手抱著我,一隻手喂先帝喝湯藥。自此,朕心中種下了‘以孝當賢’的種子......皇姐,那段相依為命的日子,你可還記得?”
“......啊?”陸小仙正感動著,冷不丟撞上沈淵的大臉。
“......我當然記得,我這輩子都不能忘。”
陸小仙拿帕子拭淚。
年輕的帝王緘默的看她一眼後,扭過頭去。
“狀元郎為父侍疾十多年,是個能擔大任的!周愛卿,朕相信你的眼光。竇斐不日就職‘大理寺錄事’,周愛卿看著安排,誤要虧待了我朝的‘孝子賢官’。”
寒門出身的狀元郎,一無背景,二無幫扶,從九品基層做起,才是天子惜才!
若一把將竇斐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朝中多少雙含著妒火的眼睛盯著,無異於將人架在了鍘刀上。
這其中的門道,周勉比誰都清楚。
“臣替狀元郎,謝過皇上!”
周勉這才陸陸續續舉薦了其他人,多是考中科舉的官員之子。那些官員的風評也在朝中上佳,他們的兒子當官,必然要高於九品。
皇帝都無異議。
正當陸小仙聽得昏昏欲睡,一個熟悉的名字,如驚雷般炸響了她。
“皇上,臣舉薦的最後一名門生,則是三甲進士之一:秦刺史之子——秦英。”
“......”
陸小仙哆嗦了一下,瞬間坐直了身體。
皇帝察覺到,他翻看了卷宗的最後一頁,食指敲了下龍案,“朕記得,秦刺史的夫人,好像並不識字。這雙親的‘薦子涵’......母親一章,是誰寫的?”
“那老臣就不得而知了。”
周勉故意看向朝臣末尾。
周勉為官清廉。早些年先帝還是藩王時,被貶到西北守城池,那裡風沙漫天,周勉作為先帝身邊一個小小的文官,與先帝共同度過了好幾年無人問津的苦日子。
周勉早就看透了世態炎涼。後來朝中生變,先帝登基,他作為先帝信臣,被提拔成吏部尚書,專門替朝中選拔賢才。不管誰塞來金銀珠寶、絕色美女,周勉都無動於衷。
周勉的發妻,亦是在老家替他侍奉老母多年,苦苦等到周勉從西北回來。
先帝一生,雖被迫娶了不少女子,但隻與先後孕育了一雙兒女。
先帝那句“男人終其一生,不能忘本”,一直影響著周勉。因此周勉最瞧不起酒色貪庸之人。
秦刺史的家事,周勉多多少少聽到了一些。
秦書懷剛剛生了官兒,便請旨娶“何縣主”做平妻,不是“忘本”是什麼?
聽說還把發妻趕出了府......
這“薦子涵”的母親那份,連署名都沒有,這秦書懷明顯是心虛。
仗著皇帝日理萬機,無暇過問這些小事,秦書懷想故意糊弄皇帝?
周勉偏故意將“秦英”放到最後舉薦,正好引起皇帝注意,瞧秦刺史怎麼做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