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白純遞過來的手帕,隨著白純與王倫緩緩退出,葉青這才往風波亭的廊亭內走去。
兩人相對而坐,已經有了些涼意的茶水,被趙構親自提起,為葉青倒了一杯,而後放下茶壺,微笑著看著葉青。
靜靜的望著眼前的茶水,葉青一時之間卻是有些猶豫,弄不清楚這茶水到底是否有問題。
“怎麼?不敢?”趙構淡淡的說道。
“臣不敢,臣豈有如此福分。”葉青笑了下,臉上殘留著的血跡,使他笑起來後整個人顯得格外的詭異。
“福分?”趙構搖頭笑了下:“那你告訴朕,是什麼讓你敢於在觀泉坊殺出重圍之後還敢來見朕?葉青,你不是一個墨守成規之人,君臣之道、忠君愛國對你根本沒有絲毫的束縛,這也是朕今日才想明白的,所以啊,朕這些時日也在後悔,若是當初未選定你,或許也就不會有今日之亂局了。”
趙構的言外之意很明顯,這個時候可以完全省掉那些客套話了,你敢來見我,就足以說明你葉青必有依仗,要不然怎麼可能麵對這麼大的風險,要來跟他趙構言和。
“太子、聖上的借口你葉青也不必說了,聖上信任你,太子看重你,朕心裡一清二楚,比起趙宋江山社稷來,你還沒有在他們心中達到完全不能動的地步。”看著沉吟的葉青,趙構這一次直接把話挑明道。
“臣並無任何依仗,不過要是說對太上皇您稍有不利的,怕就是當年太上皇您讓臣辦差的那些事兒了。”葉青實在是口渴,但在未明了趙構此時目的的情況下,他還真不敢端起那杯茶水一飲而儘。
“比如呢?”趙構的語氣沉重,雙眼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比如當年北地的趙宋宗室……。”葉青一邊說,一邊則是緩緩端起了茶杯,話說完的第一時間,手裡的茶水也被他仰頭喝下。
“他們都沒死?”趙構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道。
“都沒死。”葉青確認道。
“從一開始你就在防備著朕?”趙構的聲音提高了很多,語氣中也充斥著濃濃的憤怒跟不滿。
“臣隻是一個小小的禁軍都頭,即便是跟葉衡有點兒遠親關係,但臣何德何能,能夠讓太上皇您在好幾萬人的禁軍之中,一眼就挑中了臣呢?臣自信沒有那麼大那麼的福分跟運氣,何況臣的運氣向來不好。”葉青歎口氣,繼續說道:“臣如此一個如同螻蟻的小人物,卻是被太上皇您一眼看重,而且毫不猶豫的立刻委以重任,這種天大的好事兒,並沒有衝昏臣的頭腦,因為臣不相信這世上有不勞而獲的好事兒。”
趙構不說話,默默的看著葉青,他不得不承認葉青說的是對的,但他很困惑,這世上難道真的有能夠做到不被高官厚祿衝昏頭腦、不被這世間權利腐化而飄飄然的人存在嗎?
答案是有,而這個人就坐在他的眼前。
當然,他即便是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眼前的年輕人,在他從一開始被委以重任後,就已經開始了一次長達好幾年的作弊之舉。
他永遠也不會想到,眼前的年輕人,是生活在一個對他趙構口誅筆伐到了極致的時代。
“如此年紀,竟然沒有被高官厚祿所利誘,讓朕實在是不敢相信啊。”趙構一下子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瞬間仿佛都蒼老了很多:“你在神勁軍時也不過是表現平平,並沒有表現出比其他人高出一籌的聰明才智來,甚至回到臨安後,還經常因為一些愚蠢的行為鬨出不少笑話。但……朕還是看走眼了。”
最後趙構如同認輸似的,加了一句看走眼了,但他何嘗不是一直提防著葉青,多次想要無形的置葉青於死地?
而葉青每一次的表現,在讓他驚豔的同時,也讓他多少有些愛才之心,但終究此人留不得,這是趙構很清楚的一件事情,可最終想不到還是功虧一簣,自己在算計臣子、在許諾給他深宅大院、高官厚祿、美女權利的同時,竟然沒有麻痹了葉青,沒有讓其得意忘形,反而是事事更加小心,甚至人家從一開始就一直提防著他。
“嶽飛死後被平反昭雪為武穆、秦檜死後被奪爵改諡為謬醜,甚至包括湯思退的死,哪一件都有太上皇您在背後,所以臣這些年,豈敢有一絲的鬆懈?”葉青的臉色越來越慘白,肩頭被箭矢所射中的地方,此刻奇癢劇痛無比,甚至不用手摸,他都能夠感覺到,肩頭如今恐怕已經是腫的如同小山一樣高了。
“這些不夠,因為信王死了,魏國公生死不明。”趙構再次搖頭道:“朕不能白白損失一個兒子啊。”
趙構的言外之意,僅僅憑借北地趙宋宗室那幾人,在他麵前,還遠遠不夠葉青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
“太上皇可曾見到了魏國公獻給你的禮物?”葉青問道。
“什麼禮物?”趙構疑惑的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