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半夜就開始實施伏擊,一直埋伏到了第二天下午,而後才好不容易打了金人一個伏擊戰,雖然戰果也是頗為可喜,但一想到完顏守道差點兒偷襲大營成功,曆仲方心頭的那絲勝利喜悅,瞬間就被衝散消失不見。
“對了,大人您是如何判斷出,今日偷襲我大營的金人,是由完顏守道親自率領的?”田琳突然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問道。
視線緩緩從案幾上的地圖上挪開,看了一眼田琳跟曆仲方,葉青笑了下說道:“因為金人的表現太反常了。”
看著兩人靜待下文的樣子,喝了口茶後,葉青便繼續緩緩說道:“一軍之將被我偷襲、刺殺後,其身邊的將領、親兵等人,竟然沒有慌作一團,也沒有立刻去查探他們將軍的傷勢,反而是第一時間就向我埋伏的地方衝了過來,堅決果斷,完全不要命的追擊我,隻能說明,我今日射殺的是一個假的完顏守道,要不然的話,他們不可能在麵臨突發情況時,能夠如此的有條不紊、就如同是事前演練過似的一樣。”
“難怪。”曆仲方喃喃念道:“如此看來,今日我伏擊的金人,也不過是誘餌罷了,看來這個完顏守道,當真是不好對付啊,這一仗……不好打吧?”
“好打也不好打。”葉青點頭認同,而後繼續說道:“過的幾日,李橫便會沿著運河送來大量的棉衣等物,而完顏守道,必然會阻止我們接船。甚至,完顏守道出現在鄒縣,並非隻是單純的為了偷襲我們,而是為了在我們之前,扼守住運河的船隻碼頭。”
隨著葉青說完話,田琳跟曆仲方第一時間都是立刻趴下去看案幾上的地圖,順著鄒縣的地圖查探,隻見就在離他們今日交鋒不遠的地方,便就是南北往來的運河碼頭。
“這……。”田琳吃驚道。
“完顏守道好歹毒啊,若是我們有物資,豈不是他第一時間……。”曆仲方同樣是震驚的說道。
“說不準現在,完顏守道就已經派了斥候,沿著運河在搜尋可疑的船隻了。”葉青的神情依舊是從容不迫的說著。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讓李橫調頭回去?可我們這裡也需要……。”田琳看著葉青喃喃問道。
“若是我所料不錯,乞石烈執中、謀衍必然是率領著金人從兗州而出發的大軍,其目的就是牽製我們的注意力跟視線,而今日完顏守道偷襲大營,其目的更是混淆我們的視線,讓我們以為他從鄒縣而來,就隻是單純的為了偷襲我們,從而忽略了運河上的李橫等人。”葉青繼續微笑著說道。
“好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他這是效仿我們遊弋濟州一帶,讓他們無法猜測我們攻東還是進西的計策啊。”曆仲方不可思議的搖著頭,而後嘴裡一口一個老東西的罵著那此時正有些得意的完顏守道。
“所以整備大軍吧,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一口吃下乞石烈執中跟謀衍所率的大軍,時間就在李橫快要到達鄒縣,進入完顏守道的視線後,我們必須要一戰拿下乞石烈執中跟謀衍。”葉青指了指,今日被他跟曆仲方伏擊後,最後竟然還裝模作樣後退二十裡地,在一處叫做三道岔子紮營的金人大軍說道。
“可……。”田琳抬頭道:“若是我們全力以赴跟謀衍、乞石烈執中一戰,完顏守道這個老奸巨猾的東西,從背後再次襲擊我們,那時我們可就腹背受敵了。”
“放心吧,自由人會替我們看護好身後。”葉青笑了笑,接著道:“你田琳就不覺得,今日賈涉的示警怎麼會難麼及時嗎?”
葉青的笑容,在田琳的眼中變得如同狐狸一樣,隨著葉青的問話,田琳覺得,好像完顏守道比起葉青來……兩人都是狡猾到陰險的狐狸。
“您手裡還有……。”田琳臉上閃爍著欣喜跟振奮問道。
“五千精銳騎兵,不論是任何地形、任何條件下,完全有能力吃掉你一萬人的兵馬。所以完顏守道不足為懼!”葉青此時才向兩人吐出了實情。
當然,他並沒有告訴田琳跟曆仲方,甚至就連在運河上飄過來的李橫,也不過是自己給完顏守道準備的一個誘餌罷了。
若是完顏守道不守鄒縣,那麼李橫便會順利抵達桃花山,若是完顏守道守鄒縣、阻葉青,對於葉青以及整整三萬人馬來說,他還能夠放棄那些作為誘餌的物資,直接讓董晁真正的從泰安州運送棉衣過來。
之所以他一直讓大軍挨凍,甚至是在濟州這一帶遊弋這麼長時間,就是想要讓金人以為,淮南東路之所以遲遲不前,除了迷惑他們自己到底是攻濟南府還是開封府外,便是讓完顏守道相信,自己因為物資短缺,不得不在此紮營,等候著糧草物資的到來。
顯然,完顏守道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相信葉青之所以在迷惑他們,讓他們憑空猜測下一步到底是攻東還是進西的目的,完全是為了拖延時間,是因為糧草補給無法跟上,所以才會出此下策,以迷惑他們的方式,在此等候補給的到來。
完顏守道是自信的,何況他是從燕京而來,他知道的事情要遠遠比山東兩路其他人要多很多,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葉青如今大軍物資短缺,是因為朝廷向宋廷施壓後的結果。
宋廷想要停戰的消息並非是空穴來風,如今隻不過是葉青想要效仿當年的嶽飛而已,所以才會如此孤注一擲,才會在朝廷斷其物資後,開始自己在淮南東路籌備物資,來接濟他們的大軍。
所以讓謀衍跟乞石烈執中率領大部分金軍吸引葉青的注意力,而自己帶著精兵強將從鄒縣出發,先是偷襲葉青大營,以此來迷惑葉青,讓葉青以為他的目的便是宋軍大營,再者便是牽製葉青的大軍,讓其難以全力撲向謀衍跟乞石烈執中的大軍,從而做困獸之鬥。
更為重要的是,如此還能夠更好的掩蓋他完顏守道最為真實的目的,那就是靠著運河,截獲葉青從淮南東路而來的糧草補給。
“葉青在桃花山的時間太長了,若是短一些時日的話,或許我還不會發現他的真實目的,但停留在桃花山下已經快足一個月,雖是依山傍水,但也能夠看出來,他葉青對於糧草物資的渴望有多迫切,若不然的話,他又何必早早的駐守於此?顯然是等不及了啊。”完顏守道對於今日的偷襲不成,絲毫沒有當回事兒,對於葉青的大軍,竟然還防備著他的偷襲,也沒有當作一回事兒。
在他看來,隨著自己率領大軍走出濟南府後,兩軍實力、人數、物資等儲備就已經完全在彼此的眼皮子底下攤開了,誰有多少人,誰占了幾座城,誰手裡有什麼,都已經算是一清二楚了。
當然,通過今日一戰,他也已經能夠很清晰的感覺到,葉青絕對是一個奸詐陰險之輩,若不然的話,決計不會在偷襲自己之餘,竟然還有心思防備著自己,會率領另外一支大軍偷襲他的大營。
在他看來,葉青絕對是一個強敵,就衝自己明目張膽的放出兗州而出發的大軍當誘餌,置於葉青的眼皮子底下之後,一個年輕後輩,竟然能夠克製住自己的欲望跟野心,非但沒有想著依靠伏擊一口吃下、全殲自己的大軍,反而是能夠強忍著隻打一場小小的伏擊戰。
正所謂是欲速則不達,沙場之上,有多少人都是因為高估了自己的實力,看低了敵人的實力,而後想要一口吃掉對方不成,最終是大敗而歸,甚至是因此而全軍覆沒。
完顏守道試探性的拋出誘餌,同樣也是期望著葉青會因為他們大軍的明目張膽,從而會率領所有大軍全力以赴的伏擊他們,而後給自己從他們身後的迂回、包抄之機,最終全殲宋人大軍。
甚至,今日在完顏守道的腦海裡,一直在閃現著這樣一個畫麵,宋軍在葉青的率領下,全部前往伏擊由謀衍、乞石烈執中率領的兗州大軍,而早有準備的兗州大軍,依靠拖在最後麵的金軍,從而跟葉青陷入到膠著狀態。
而這時候,自己所率的由鄒縣出發的大軍,經過鳳凰山時,一旦沒有宋軍阻擊,那麼自己完全就有充足的時間,在葉青跟乞石烈執中、謀衍之戰陷入膠著狀態時,從葉青的背後開始偷襲宋軍。
但天不遂人願,完顏守道同樣很遺憾,葉青在沙場之上看似冒險,但確實沉穩有度的表現,完全沒有一點點急功近利的毛躁,完全就是如同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一樣,絲毫沒有給他可趁之機,讓他占得絲毫的便宜。
同樣是看著地圖的完顏守道,老而彌堅的目光一直望著那靜靜躺在地圖上的運河,宋軍沒有棉衣過冬,糧草必然也是在匱乏之邊緣,而這也是葉青不選擇守滕州,反而是出現在濟州跟邳州之間的緣故。
這既說明了滕州並非是像想象中那般,被宋人已經完全掌控,同樣也說明,這一次的葉青,是想要久占金人城池,甚至是其野心並非隻是城池之爭,而是真正的想要拿下黃河以北的中原疆域。
但……葉青真的有如此魄力嗎?宋廷對於葉青,難道就真的沒有絲毫的約束力了嗎?還是說,葉青如今對於宋廷的旨意置若罔聞,除了效仿嶽飛之餘,難道他還想要超越嶽飛不成?
站在地圖跟前,完顏守道並沒有因為今日稍稍占了上風,從而因兩邊牽製住了葉青的大軍,取得了戰場之上的主動優勢,而顯得有絲毫的放鬆,相反,他此刻一直在琢磨著葉青如今麵臨的過冬困難之餘,是不是還有著其他不為人知的野心跟詭計呢?
同樣,在田琳跟曆仲方巡營之餘,一直也盯著案幾上地圖的葉青,此刻腦海裡也在喃喃感歎著,一個完顏守道已經是如此的詭計多端、難以對付,真不知道,能夠把金人打的落花流水、潰不成軍的鐵木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