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如今顯然已經被傘徹徹底底的覆蓋,特彆是隨著在白純的重組後,以一歲、四時、六氣、二十四節、七十二候為骨乾後,整把傘便顯得越發的條理分明、高效快捷。
所以當葉青剛剛從溫柔鄉裡爬起來,溫柔賢惠的鐘晴,正仔細的幫著他整理著身上的衣衫時,便得知了右相趙汝愚今夜要在府裡宴請新安郡王趙士程的事情。
鐘晴聽著這道消息,放在葉青衣領前的手不由得頓了下,眼角依舊帶著一絲殘留的春意看了葉青一眼,而後蹙眉道:“趙汝愚與趙士程均是宗室,兩人關係也是不錯,但……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竟然要在府裡主動宴請新安郡王?我總覺得有些突兀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葉青拉著鐘晴的手在旁邊坐下,在做通了鐘大美人報仇心切的思想工作後,葉青的神情也顯得輕鬆了不少:“當初趙汝愚剛回臨安不久,便在湧金樓裡介紹我認識了趙士程跟如今的慶王。雖然那日跟慶王不過是一麵之緣,但也可以看得出來,趙汝愚那時候已經在暗地裡拉攏其他宗室了,甚至是包括慶王在內。而今日宴請新安郡王,實則還是為了慶王。”
鐘晴側目想了下,眨動著美眸問道:“慶王明日會跟你一同前往揚州,而他今日卻是借著宴請趙士程的名義,實則是為了給慶王踐行?”
“說是拉攏、監視我也毫不為過。趙汝愚麵善心狠,平日裡看似拖著肥胖的身軀,大大咧咧,什麼事兒都不在乎,但心裡麵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也隻有官位高了,跟他平行對立了,才能夠從利益的角度出發,揣摩出他大大咧咧假麵目下的陰狠來。”葉青繼續說道:“你也可以想想,當初趙汝愚敢找信王複仇,難道真的就是一開始得到了趙構的默許嗎?顯然不是,新安郡王、慶王被他拉攏,或者是被他利用著給趙構施壓,迫使趙構不得不默許趙汝愚的複仇之計才是重點。”
“但……。”鐘大美人蹙眉,猶豫了下還是問道:“但前些時日使臣來臨安時,你與慶王之間的關係已經算是明朗化,他就不怕因此弄巧成拙?”
“朝堂之上爾虞我詐、真真假假,在沒有觸碰到真正利益之前,誰跟誰都是盟友,也都不是盟友,想要他人看重於你,對你示好,首先是你得有讓他人利用你的價值存在才行,而後才是你有真正的實力能夠保證你在朝堂這灘沼澤中,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陷入困境無法自拔。”
看著還在蹙眉憂慮的鐘晴,葉青歎口氣繼續說道:“我曾被新安郡王邀請,同樣是以他為橋做我跟慶王相識的辦法,所以趙汝愚如此效仿,也算是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何況,趙汝愚也很想知道,朝堂波瀾詭異的局勢隨著新帝登基暫緩後,以我如今的地位跟威勢,為何遲遲沒有動陸遊。”
“陸遊?”鐘晴驚訝的再次蹙眉,那首釵頭鳳就是因為在人陸遊家被趕出來,憤憤不平之餘,而後他站在人家門口,如同潑婦罵街似的所作出來的詞。
本來是一首極為為情傷懷的淒美好詞,但她隻要一想到竟是葉青潑婦罵街似的堵在人家門口,唾沫橫飛著而作,總是覺得好像哪裡不對,總是感覺有些如同吃了蒼蠅似,如鯁在喉般的那麼難受。
所以鐘晴每次響起那紅酥手、黃藤酒這首詞,就會不由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感到極為的無語跟無奈。
甚至就連白純等人,也是對葉青所作的這首詞充滿了無語跟嫌棄,所以相比於如今在文人士子之間的流傳度來,在家裡卻是很少有人願意提及葉青所作的釵頭鳳。
畢竟,在文人士子的想象中,葉青必然是在湧金樓最豪奢的房間內,身邊美酒佳肴、美女如雲,琴瑟和鳴、低哀淺唱之間,手舉酒杯望著那湧金樓那身價最貴的佳人深情而作才是,哪裡會想得到,這首淒美之詞,竟是堵在人家門口如同罵街似的所作而成啊。
很難想象,若是昨夜裡那垂楊柳下的幾個文人士子,在得知了葉青那釵頭鳳是堵在人家家門口罵街所作,是不是罵他品行不端的言語也就會還要多一些?
葉青伸手在有些走神兒的鐘大美人眼前晃悠了好幾下,鐘大美人才回過神來,心有餘悸又略帶嫌棄的說道:“一想起你那釵頭鳳竟是罵街所得,就說不出的難受,就像是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的感覺。”
“你的意思我就是那老鼠屎了?”葉大官人沉下聲問道。
鐘晴噗呲一下笑出了聲,想想自己剛才的比喻,瞬間是笑得花枝爛顫道:“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這麼說。”
笑的差些流出眼淚的鐘晴,終於止住了對自家官人的嘲笑,而後才正色說道:“那你會動人家陸遊嗎?雖然說他曾經為王淮給慶王傳信……。”
“要動早動了。”看著墨小寶敲了敲門進來,說車已備好後,葉青便起身繼續對跟著起身的鐘晴說道:“至於為何不動他,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有失我樞密使的身份。人嘛,總是容易被他人誤導,何況不動陸遊未免就不是好事兒。”
跟著葉青往外走去,鐘晴難的的雙臂抱著葉青的胳膊,跟隨著往樓下走去,畢竟,今日分彆後,再見麵,又不知道需要等多少時間了,心裡的離彆苦雖然沒有表露出來,但不舍之情還是顯而易見的。
當然,她也很清楚,葉青喜歡這種感覺,就如同他們二人昨夜從孤山出來後,一直牽手走到這彆院裡頭一樣。
“他會是趙汝愚跟韓侂胄起內訌的關鍵嗎?”鐘晴仰頭問道:“還是說你有其他安排?”
“順其自然,有些事情不必刻意為之,任由它自然發展,說不準會能夠更快的達到你想要的目的。”葉青的話語帶著一絲警告跟溺愛,輕輕的掐了下快掛在他胳膊上鐘晴的臉蛋兒說道。
隨著兩人走出閣樓,鐘晴自然是很快鬆開了葉青的胳膊,當著外人的麵,哪怕是守候在馬車前墨小寶的麵,她也沒有臉皮厚到繼續跟葉青膩在一起的勇氣。
看著葉青上了馬車,鐘晴眸子裡的不舍被一團水霧開始遮掩著,語氣也變得極為脆弱,帶著一絲離彆的哭腔說道:“我知道了,我不會亂來的,我會拿捏好分寸的。”
掀開車簾的葉青,看著鐘晴那快要哭出來的臉頰,笑著招了招手示意鐘晴到車前,待鐘晴走近後說道:“放心,時間不會很久我就會回來的。”
說完後,不等鐘晴反應過來,突然伸手拉住鐘晴的脖頸,在那誘人的紅唇上親了一下才放開。
鐘晴破天荒的竟然沒有反抗,隻是瞬間低下頭,不讓葉青看到她的傷心與難過,聲如蚊蠅似的說道:“我會聽話的,等你回來。”
看著鐘晴說完後,扭頭就像樓閣裡跑去的背影,葉青啞然失笑的搖搖頭,而後便示意墨小寶趕車回臨安城。
能夠被墨小寶、鐘蠶等人稱之為夫人的隻有白純、鐘晴、燕傾城三人,而其餘人等顯然就沒有了這個待遇。
墨小寶趕著馬車駛出西湖往臨安城的方向行去,一邊向葉青說著夫人已經帶著紅樓小姐,於今日一早先坐船回揚州的事情,家裡隻留下了那兩個丫鬟跟梁興看家。
馬車緩緩駛入臨安城內的禦街之上,在經過三嬸兒酒館的時候停了一下,而後便繼續往前走,如今白純、紅樓已經回揚州,所以通彙坊的家也就隻剩下了葉青一個人。
於是馬車便並未拐入通彙坊的道路上,開始在車水馬龍的臨安城內如同無頭蒼蠅似的亂轉起來,直到再次回到了三嬸酒館兒的門口。
而車上下來的卻是隻有趕車的墨小寶一人,至於原本坐在車裡的葉青,卻是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吳獵獨自站在三嬸酒館的門口卻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從馬車進入臨安後,他一直派人緊緊的跟隨著,但卻依然還是沒有發現,葉青到底是什麼時候下的馬車,甚至,若不是親眼所見葉青在燕家彆院上了馬車,他都要懷疑這馬車從西湖到臨安城的一路上,是不是有葉青在內。
墨小寶坐在酒館裡靠窗的位置,剛剛被他捅破的窗戶窟窿處,看著街對麵緊皺眉頭的吳獵,正得意的要笑時,三審的巴掌便落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你這敗家的玩意兒,你劉叔前些日子剛給換的窗紙,一不留神就又讓你給我捅出個窟窿來。”三嬸兒看著抬頭的墨小寶,笑著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