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侂胄是循著慘叫聲,終於在寧鎮山腳下找到葉青等人的。
火把照亮著四周,但不等他接近不遠處發出慘叫聲的方向,幾支帶著殺氣的箭矢,便淩厲的劃破夜空釘在了他腳下。
“什麼人?”鐘蠶的聲音變得冰冷的問道。
“韓侂胄。”韓侂胄看了看腳下那幾支箭尾還在嗡嗡做響的箭矢,平靜的對著看不見人影的前方說道。
“韓大人?”鐘蠶從旁邊的大樹後麵緩緩走出來。
“葉青何在?”麵頰消瘦、雙眼凹陷及深,身材同樣高大的韓侂胄,同樣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鐘蠶從心底就不喜歡韓侂胄,總覺得這個人很陰沉,城府極深,而且最讓他反感的是,這個人最喜歡的就是不顧他人的死活、搶彆人的功勞,太不道德了。
驗過韓侂胄扔過來的魚袋,而後看了看韓侂胄身後盔甲明亮、殺氣騰騰的數十個兵士,才開口道:“末將鐘蠶見過韓大人,葉大人正在河邊釣魚,以及審訊一個刺客。”
“帶我過去。”韓侂胄的神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也不等鐘蠶同意,便邁開大步向前。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韓侂胄的前幾步,竟然都恰好踩在了那幾支射進地麵的箭矢上,隨後發出哢嚓一聲斷裂的聲音。
鐘蠶嘴角帶著一絲冷笑,頗有興趣的看了看韓侂胄的腳下,隨後也不廢話,帶著韓侂胄等人,向著寧鎮山腳下的河流處走去。
葉青這邊同樣是數十個火把照亮著河麵,而慘叫聲就來自葉青的旁邊,以及十數個兵士的身下。
韓侂胄在鐘蠶的帶領下,走過來的那一刻,便看到了葉青手裡拿著一支火把,整個人聚精會神的趴在河邊,絲毫不受旁邊慘叫聲的影響,還在那大喊著:“再往下一些,往左一點兒,彆動……彆動,有魚咬了、咬了、咬了……。”
隨著葉青的咬了、咬了,而後那在夜空之下,已經響徹了一刻鐘的慘叫聲,再次變得更為淒厲起來。
韓侂胄靜靜地站在葉青的旁邊,此時才看清楚,那十幾個人的身下,赫然是死死的按著一個人,而那人的手臂則是被伸進了河水裡,慘叫聲便是來自他的嘴裡。
“葉大人真是好雅興啊。”韓侂胄平靜的說道,而他身後的幾十名兵士,此刻一個個則是怒目圓睜、殺氣騰騰,隻要韓侂胄一聲令下,他們便會立刻撲上去殺光這些劊子手。
“才來啊,他可都快要承受不了了。”葉青抬起頭,看了一眼韓侂胄,而後便繼續指揮著那十來個兵士。
“葉大人這是在做什麼?”韓侂胄終於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複著心中的怒意問道。
葉青踢了踢旁邊賈涉的屁股,待賈涉站起來後,把手裡的火把交給了賈涉,拍拍手走到跟他身高相差無幾的韓侂胄的跟前,笑著道:“用一個少了指甲蓋的小手指釣魚,你覺得機會大嗎?”
“那葉大人釣上魚來了嗎?”韓侂胄冷冷的問道。
“我覺得魚會對肉感興趣的,但能不能吃得下就不知道了。就跟人一樣,人心不足蛇吞象,明明吃不下,但是魚還想試試,所以有人就喜歡賭那萬一。可惜,我試了,沒用……。”葉青舉起自己的小手指在麵前,輕笑道:“即便是沒有指甲蓋了,魚雖然會好奇過來吃,但咬不下來,隻是掙紮著咬幾口後就跑了,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都被我用漁網給一網打儘了。”
“葉大人果真是好手段,所以可以放掉魚餌了嗎?”刺耳的嚎叫聲,並沒有使得韓侂胄動怒,隻是使得他的麵色,在夜色下越來越深沉,也越發的捉摸不定。
“憑什麼你說放就放?”葉青絲毫不給麵子的問道:“難道你不知道,不讓他長點記性,他還會變成狗來咬你嗎?你韓侂胄或許不清楚,但我葉青可是剛剛被另外一隻狗咬過,記憶猶新啊。”
“那葉大人直接殺了那條亂叫亂咬的狗不就是了?何必如此折磨?”韓侂胄依舊是顯得很平靜。
“貓逮住耗子從來不會立刻就咬死的,而且貓也不會殺耗子,隻是會玩死耗子,再慢慢享用大餐。”葉青對著韓侂胄說完後,扭頭道:“扔遠點兒吧,彆再讓我看到他了。”
韓侂胄如釋重負的歎口氣,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兵士以及劉世興,緩緩道:“找到後帶回去吧,讓他好好養傷。”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葉青並沒有追問是不是韓侂胄指使的,而韓侂胄也等同於是在葉青麵前承認人是他的人,此事便就此作罷,就當是沒有發生過一樣,苦的隻是那位不服氣的江陰軍統領。
“帶了一些好酒好菜,你有沒有興趣?”韓侂胄率先在整理出來的一片空地處的石頭上坐下來問道。
“真巧,剛剛我也讓人前去丹徒縣買了些酒菜回來,一塊喝點兒?”葉青也是笑嗬嗬的看著韓侂胄問道。
韓侂胄點點頭,葉青招招手,隨後一張乾淨的油紙在兩人腳下展開,一樣樣精美的小菜從食盒被擺在了油紙上,一壇壇酒也被放在了兩人身邊。
“就地紮營。”韓侂胄看也沒有看葉青一眼,更沒有打算征求葉青的意見,便讓劉世興等人在附近紮營。
“酒還是不錯啊。”葉青率先喝了一口,而後對著賈涉揮揮手,示意他們忙自己的去,這裡不需要旁人守著。
一個篝火堆在葉青跟韓侂胄的不遠處被點燃,幾尾魚被架在火上燒烤,兩人的臉色也被火光照的發亮,一口菜一口酒便開始無聲的吃著、喝著。
各自喝空了一小壇酒後,舒服的打了個酒嗝,而後才開啟第二壇,慢慢的品味了起來。
“隻可惜如今是在荒郊野外,即便是不遠處的丹徒縣內,也沒有幾家像樣的風月場,要不然的話,我就不會在這裡招待你了。不過若是你感興趣的話,倒是能夠找上一家湊合的,放心,必定比當年在蘭州府的那家要好。”韓侂胄舉起酒壇遙空示意葉青道。
“蘭州府你抱的美人歸,我跟趙汝愚狗屁沒有撈到。今日要是前往丹徒縣,你不會再抱一個回去吧?人常說越老越色,你現在應該也正是色相最盛之時吧?”葉青笑著問道。
“一次蘭州行,你皇城司副統領成為了統領,還兼大理寺左少卿,這難道不算是收獲?趙汝愚看似沒有收獲,但能夠從成都府回到臨安,而後青雲直上,成為大宋立國以來,第一個宗親宰相,這……難道還不叫收獲?至於女人,怕是你葉青沒有看上吧?現如今,看看你身邊的女人,連鐘晴那樣雍容典雅、高貴大方到如同畫裡走出來的女人,都能夠被你收到床上,葉青,你從來就沒有吃過虧,任何一方麵都沒有。”韓侂胄對著夜空歎氣說道,而後自顧自的舉起酒壇仰頭便喝。
“那隻能說明我比你招女人喜歡,那小娘們如今如何了?還被你當金絲雀養在家裡,還是已經送人了?”葉青嘴裡的小娘們,自然指的是那梁雁。
“出身並不低,夏國官宦人家的小姐,在我韓家,也足以當得起一聲夫人了。”韓侂胄提及梁雁,臉上不自覺的帶著一絲得意之情,顯然這個女人還是很讓他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