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的甲葉子在廝殺中掉了不少,從而使得胸前被黑色泥土糊起來的地方,在火把的照耀下,就像是一個血洞一般,雖然明知道沒有受傷,但葉青依然還能夠感到,微微碰觸後就傳來的疼痛感。
頭盔也隻剩下了三分之二還戴在頭上,缺去的一角到現在為止,葉青也回憶不起,到底是廝殺時跟敵人碰撞而磕掉了一塊兒,還是被敵人砍掉了一塊兒。
總之,不管如何,最起碼不論是身上的盔甲還是頭頂分不清楚顏色的頭盔,在今日都是實實在在的救了自己一命。
帳外響起零星的有力的集結聲,隨著大軍內各個階級的將領開始集結著麾下的兵士,而後一層層的上報,開始粗略的統計著傷亡,開始再次重新布置防守,葉青也終於是奮力的脫掉了身上的盔甲,整個人瞬間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
“如何了?”葉青一張口,都被自己有些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扣了扣凝固在臉上的泥土跟血汙,給葉青一種如同是把臉上的肉扣下來一塊的感覺。
跟隨葉青一同入帳的親衛,看了看外麵一個筋疲力儘的人影,又抬頭注視著旌旗看了看一會兒,才回頭說道:“大人,現在還有些無法分清楚敵我,各級將領除了在集結自己的兵力外,另外還有一支旗幟在搖動,想必是有金兵在渾水摸魚……。”
親衛的話語還未說完,而後就跟葉青聽見,在軍帳的後方傳來了短暫的慘叫聲,想必是混入宋軍的金人被發覺,而後被就地處決了。
聽著那偶爾很清楚的傳進耳裡的慘叫聲,或者是隱隱約,從遠方傳來如同錯覺一般的慘叫聲,葉青擦拭了下腰刀刀柄上的靴汙,直到刀柄不再黏糊糊的,而是感覺比較趁手後,這才拄著腰刀站起身,在數名親衛的保護下,開始巡視整個戰後的營地。
而黃河對岸的乞石烈諸神奴,此時的臉色陰沉的讓在座的所有將領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是連完顏宗浩,在見識了今日乞石烈諸神奴在陣前的鐵血跟冷酷後,到現在依然還是手腳發涼、直打哆嗦。
特彆是在日落時分,跟著乞石烈諸神奴前往主攻的右翼時,因為久攻不下,以及對岸宋人的誓死
抵抗,眼睜睜的看著一具具金人兵士的身影,被宋人一矛一矛的紮進河水中,從而使得準備繼續渡河的兵士不由自主的後退,開始引起陣陣騷亂時,乞石烈諸神奴則是表現出了,完全讓完顏宗浩臉色瞬間煞白舉動。
毫不猶豫的手起刀落,自己麾下兵士的大好頭顱,連同那軀乾,冒著鮮血就咕嚕嚕的滾入到了渾濁的河水中消失不見,乞石烈諸神奴連眼都不曾眨一下,一連十幾個退縮不前的兵士被就地格殺後,這才使得原本要退縮的金兵,不得不再次硬著頭皮強攻對岸。
也正是因為乞石烈諸神奴的冷酷治軍手腕,使得完顏宗浩一度以為就要完全攻陷對麵河岸,可以毫不猶豫的直接派更多的主力渡河了,畢竟那時候的宋人已經在岸邊是節節敗退,根本抵擋不住烏壓壓的金人衝上堤岸。
但最終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除了因為對麵的宋人簡直廝殺的不是人之外,便是因為那邊的堤岸因為過於濕滑,加上乞石烈諸神奴的督戰,使得金兵即使是安全渡過了河麵,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一個個甚至都不顧眼前的同伴,隻顧著悶頭嘶吼著往前衝。
從而也因此失去了掩護與登陸的章法,使得在最關鍵時刻,對岸堤岸處擁擠了太多太多的金兵,可又無法跟堤岸上的金兵形成任何的有效聯係,一股股、一片片的陷入到了單打獨鬥之中,最終使得原本最為強大的壓迫力變得分散開來,失去了最佳戰機。
乞石烈諸神奴知道種花家軍很強,甚至是強到了難以置信、瞠目結舌的地步,但這一戰種花家軍再次超乎了乞石烈諸神奴的想象,他實在無法想象,緊緊憑借五千人,是怎麼能夠在整整一日之間連續不斷、不知疲倦的應戰、廝殺!
甚至到了最後,看著原本節節敗退的宋軍再次欺壓上來,反製著他們開始往堤岸處抵壓時,乞石烈諸神奴一度都懷疑葉青那邊是不是有援軍到了,所以從而使得原本奄奄一息的宋軍,又再次爆發出了強大的戰鬥力。
可他比任何人也都清楚,從清晨開始到結束,宋軍那邊哪怕連一個援軍都不曾有,可即便是如此,宋人依然是再次堅守住了堤岸,讓他們還是無法如願登岸。
軍帳內的乞石烈諸神奴臉色鐵青,眼下他唯一能夠肯定的事情是,今日一戰葉青必然是親自上戰場了,但他到底出現在了哪一邊呢?如今依然還是一個未知數。
死寂的帳篷裡,隻有乞石烈諸神奴一人因憤怒而顯得急促的喘息聲,在軍帳內突兀的響起,傷亡雖然還未統計出來,但他已經能夠估量到,今日一戰下來,自己這邊的傷亡,決計要比宋人大很多。
而河東南路的援軍還不曾趕到,如此一來,即便是明日他想要趁著對岸宋軍的頹勢,再次發動一次渡河戰,也變得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他當然知道,今日宋軍那邊的疲憊遠勝於自己,但畢竟人家那邊是打贏了今日一戰的大軍,在軍心士氣上自然是要比久攻不下的他們強上很多,所以若日明日再次強攻,便無異於自取其辱,是前去主動送人頭了。
一直沉默的乞石烈諸神奴,突然在寂靜的軍帳內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頓時是嚇的軍帳內那些依然身著甲胄的將領,在不安的晃動身體時,身上的盔甲便跟著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河東南路大軍什麼時候到?”乞石烈諸神奴再次緊攥著青筋畢露的拳頭,冷聲問道,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如山一般撲向了帳內的數十名將領。
“回將軍,三日之內必能到達。”完顏宗浩的眼神微微上抬,便看到乞石烈諸神奴正死死的盯著他,瞬間嚇的渾身又是一哆嗦,比今日親眼目睹那你死我活、慘烈無比的戰場還要緊張的急忙回答道。
“都下去吧。”乞石烈諸神奴又是長歎一聲,語氣之中帶著一絲難以隱藏的悔恨。
隨著眾將領離去後,乞石烈諸神奴原本緊握的拳頭,瞬間就砸在了麵前的案幾上發出砰的一聲:“真是愚蠢啊,到了最後關頭,我竟然是有些本末倒置,沒有敏銳的把握住整個戰局的關鍵點啊。葉青必然是在中軍帳,並沒有出現在左右兩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