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謝倫的身份,在隴城兵營時,就如同後世的軍事教官相差不多,基本上都屬於理論強於實踐,所以若是紙上談兵,或者是做預判、推演的話,兩人絕對是一把好手,但若是真正的扔到戰場上的話,那麼就會出現,像今日愛兵如子的謝倫這般,竟硬生生的被金人打哭了好幾次。
當然,謝倫被打哭,完全是因為看著自己麾下的兵士一個個倒下去,心疼的不由自主的哭了出來,但從中也能夠看出,不管是王重還是謝倫,最起碼在最初,對今日戰場上的殘酷與慘烈的形勢,還是缺乏一些真正的預判。
王重同樣如是,若不是今日葉青一直坐鎮中軍的話,說不準到了日落時分,在金人開始瘋狂的大舉壓上進攻時,很有可能就被金人給陰差陽錯的,從原本佯攻的中路打開一道口子。
正所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戰場形勢向來是千變萬化,顯然就是乞石烈諸神奴,也沒有料到,原本的強攻一側,竟然踢到了種花家軍這塊鐵板,也更沒有料到,一開始佯攻的中軍,竟然在最後時刻,差些成為了他們最容打開一道口子的最佳戰場。
但乞石烈諸神奴最終,在戰到最後的時候,在日落時分時,他也已經被慘烈的戰場局勢給搞蒙了,一時之間很難分辨、把握整個戰場的形勢,更是無法在第一時間內,判斷出宋人的士氣,到底是哪一邊強、哪一邊衰。
對於整個戰局形勢的敏銳把握跟洞悉,顯然乞石烈諸神奴比起葉青就差了很多,所以到了日落時分,在久攻不下之後,眼睜睜的看著軍心士氣一衰再衰時,腦海裡已經快要一團漿糊的乞石烈諸神奴,便不得不病急亂投醫似的,開始手忙腳亂的四處用兵,完全忘記了他最初的渡河策略,完全放棄了強攻跟佯攻之策,心裡隻想要在今日趁勢攻過黃河,打敗宋人。
乞石烈諸神奴顯然也深知戰場之上的優柔寡斷,帶來的可怕後果便是戰敗,但他的當機立斷,同樣因為沒有敏銳的抓住宋人的防守弱側,從而使得大好機會白白浪費掉。
身為一個合格、優秀、勇猛的將才,乞石烈諸神奴可以做到打哪兒破哪兒,但身為一個統帥全軍的主帥,在把戰略高度提升一個層級後,乞石烈諸神奴便失去了他自身原有的優勢。
葉青很慶幸,完顏璟沒有派遣經驗更加老道的完顏守道一同前來,若是今日對麵的十萬金人,是以老將完顏守道為主,乞石烈諸神奴為輔的話,說不準一戰之下,自己就得率著王重、謝倫跟徐寒直接丟下河套三路,跑回京兆府備戰了。
“完顏守道?”謝倫依舊是紅著眼睛,臉上的血垢泥汙已經擦拭乾淨,但因為今日的傷亡,還是讓此刻的謝倫,顯得有些多愁善感。
“不錯。”徐寒點點頭,笑著繼續說道:“完顏守道是完顏雍在時的老將,一直跟衛紹王完顏永濟鎮守於濟南府,但自從丟了濟南府後,加上其乃是完顏雍時的老臣身份,所以可想而知,新登帝位的完顏璟,顯然不會再重用他了。”
“如此說來,那就是完顏璟雖然怪罪他丟了濟南府,但礙於是完顏雍時期的老臣,所以隻是不再重用他,才扶乞石烈諸神奴上位為統帥?”王重也好奇的問道。
“你若是新君,你會重用前朝老臣?何況完顏雍在軍中頗有影響力,這個時候新君繼位,自然是要想法子拿走他手裡的兵權,交給自己信任的心腹才行。所以完顏守道,自從回到燕京沒幾日後,便被完顏璟差遣到了與現在蒙古人接壤的武州,就是當年大人大殺四方,還能夠全身而退……。”徐寒臉上略有得色,向心頭充滿好奇的王重、謝倫敘述著一些陳年舊事。
葉青一角踹在徐寒的腰眼上,看著徐寒應聲躺在地上,笑罵道:“彆特麼給我臉上貼金,我當年在武州,是被人家追殺的如同喪家之犬,可謂是狼狽至極,什麼時候大殺四方了?”
“可不管如何,大人那一戰還是殺了乞石烈諸神奴的父親乞石烈誌寧不是?而後北伐一戰,就在前往曲阜的官道上,一舉又全殲乞石烈諸神奴的兄長乞石烈執中所有人……。”徐寒緩緩從地上爬起,再次坐回座位上說道。
“那眼下這一戰,豈不是大人跟對岸乞石烈諸神奴的私事?難怪人家乞石烈諸神奴今日這一戰攻的這麼凶,原來大人您……您竟然是人家的殺父殺兄仇人啊!”謝倫瞪大了眼睛,帶著一絲狡猾的笑容,看著王重說道。
一向知曉葉青傳奇,但對於早年的一些事情,他雖然聽說過,但今日還是頭一次在當事人麵前親耳聽到,感受自然是不同。
愣了一下,瞬間明白謝倫用意的王重,看著笑意不減的葉青,頓時也放下心來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先撤吧。大人,您跟乞石烈諸神奴的私事我們就不參合了,不能因為你們二人的私事,就殃及我們這些無辜啊,我們可是跟人家乞石烈諸神奴之間,一點恩怨都沒有啊。”
“王重、謝倫說的不錯。”徐寒也跟著湊熱鬨道:“你們還彆說,經你們這麼一說啊,眼下的這形勢要是真追溯起來啊,還真是大人跟乞石烈諸神奴之間的私人恩怨。大人,你們二人的私事呢,就不要連累我等十幾萬無辜蒼生了,我們可是冤枉的啊。不如這樣吧大人,明日你直接給對岸下一道戰書,跟乞石烈諸神奴單挑如何?誰輸了誰撤兵,如何?”
葉青笑而不語,看著戰後的三人繼續調侃著自己。
“對,大人,明日你就下戰書,跟乞石烈諸神奴單打獨鬥,誰輸了誰就撤兵。”
“大人,加油,我對您有信心,末將相信,您必然能夠把那乞石烈諸神奴打的屁滾尿流。”
“大人,我們給你呐喊助威,雖然我們人數少,但是我們氣勢上絕對不會輸給他們的。”
一場原本十分嚴肅、沉重的戰後總結,不知不覺的從分析乞石烈諸神奴,而變成了三人唾沫橫飛的調侃起他們的統帥,而三人的最終下場,顯然也不會太好。
快要子時之時,軍帳內傳來了王重、謝倫、徐寒三人重新包紮傷口時的慘叫聲,穿破軍帳直衝夜空而去。
而那遠處值守的兵士,甚至還隱隱聽到了三人哀嚎的聲音:大人我錯了,末將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