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不管是調任、還是差遣,即便是舉薦都非是長久之事,更不是解決一路各級官吏的關鍵所在,科舉終究是要納入各路的。”葉青點著頭,身上依舊披著那件當年完顏璟送的黑色皮裘。
“大人,下官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
“你說便是。”葉青若有所思的點頭道。
“大人,下官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如今北地雖然也是我大宋朝廷的疆域,但……。”劉敏行有些緊張的看了看葉青那平和的臉色,而後才繼續小心翼翼的說道:“但北地各路終究不同於朝廷江南各路,不管怎麼說,還是有些差彆的。下官以為,以京兆府為首,建都護府也好,抑或是遵循如今的州府也罷,但如此一來,不管是禮部的鄉試、還是尚書省的省試,北地都無法繞開,如此一來,自然是不妥。”
“你的意思呢?”葉青心頭微微有些驚訝,但依舊是不露聲色的繼續平和問道。
這正是自己一直猶豫不定的問題,開科舉自然是好事兒,但如今的北地豈能自主科舉?而且若是自己一旦孤行的話,那麼謀反、自立的帽子,可就實打實的要扣到自己頭上來了。
之所以一直都是調任、差遣其他各路的官吏,便是因為如此能夠避過朝廷的各種冗長的手續,從而也不給旁人插手北地官場的機會。
加上北地乃是收複之失地,葉青也一直可以在北地,借著戰爭之名來隨意差遣、任免各級官吏。可如今隨著夏、遼亡國後,北地也與金人談和,一時之間沒有戰事的情況下,葉青想要理順整個北地的吏治,就不得不倚仗朝廷了。
而且即便是在戰事,對於各路官吏的升遷,他也從來沒有繞過過吏部,雖然吏部同意與否都沒有多大的意義,但這畢竟不同於科舉。
科舉終究是給文人士子提供仕途之路的平台,而文人
士子初入官場,哪裡會像久經官場的老手那般會看風向?在他們這些初入仕途、剛進官場的菜鳥心裡,哪一個不是把忠貞於朝廷放在首位?哪一個會從一開始剛當官,就想著參與黨爭,或者是想著自己要步步高升之餘,終究成為一方梟雄呢?
顯然這對於初入官場的菜鳥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所以北地一旦開科舉,必然是要把禮部、吏部、尚書省等衙署引進來,如此的話,葉青在北地的影響力或許一時半會兒不會受什麼影響,但過上個三五年後,一旦有士子出人頭地,那麼原本鐵板一塊的北地,就將陷入到了官場呈四分五裂、人心不齊的困境之中,從而給予其他人更多的、還是名正言順的可趁之機,甚至從此葉青也會遭其反噬,受到那些官吏的質疑,從而被其他人攻訐,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失去對北地的完全掌控。
這不符合北地的利益,自然更不符合葉青的要求。
看著葉青神色如常,劉敏行暗暗的鬆了一口氣,按理說這些都不該是他一個州知府操心的事情,而是葉青這等大人物才該操心的事情。
可不管如何說,當初若不是葉青給予了知遇、提拔之恩,他劉敏行跟劉敏學也不會有今日的這般高位,如今說不準還是在南邊那腐蝕的官場上,日複一日的做著行屍走肉。
當然,最為重要的是,他們劉氏兄弟心裡也很清楚北地跟朝廷之間的微妙關係,也清楚如今他們兄弟二人,早已經被朝廷以及南邊的其他各路官員,在額頭印上了大大的葉字標簽,所以不管是出於對於仕途的考量,還是出於對葉青的忠誠,在這個緊要時刻,他們兄弟二人,唯一能夠選擇的,隻有堅定不移的跟隨著葉青才能夠屹立不倒。
劉敏行動了動嘴唇,而後才慎重的說道:“當年太祖皇帝在我大宋剛立國之時,其實也曾麵對過跟如今北地相差無幾的情況,而那時候太祖皇帝便在參照了吏部仔細篩選的一百單六人的名單後,最終禦筆一揮,成就了單獨的:恩科進士。”
“恩科進士?”葉青微微皺眉,但神情並沒有絲毫的不悅,隻有寒風吹過後留下的一片紅暈。
“不錯,下官以為,大人您完全可以效仿我大宋當年剛剛立國時的吏部,官員捉襟見肘之時行便宜之事。北地科舉自然是隻開鄉試,而這也是在各路州府的權利範圍之內,而至於省試大可不必,由鄉試經兩重科考,行省試之實,而後由大人再次篩選、考校後,列一名單稟奏於聖上舉恩科,如此一來便可解北地官吏捉襟見肘之局。”劉敏行察言觀色的看著葉青,說的是極為的小心翼翼。
這個辦法是他深思熟慮了很久,在不知道推斷了多少個日夜後,才最終在葉青將要踏入京兆府的時候,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他相信,如此一來,北地的科舉完全可以繞過吏部、禮部、尚書省等朝廷諸多衙署,不給他人插手北地官場的機會,而後又能夠解北地官吏捉襟見肘的局麵,最重要的是還能夠讓葉大人不受製於他在朝堂之上的對手,比如:史彌遠、韓侂胄兩個葉青最大的對手。
看著意有所動、正在思索著他的辦法的葉青,劉敏行則是繼續說道:“如今已經是四年十二月九日,過不了幾日便是元日,而元日過後,恰好便可開科舉,隻要到時候大人應對有度,少則半年,多則一年便可解北地官場燃眉之急。”
“此事兒還有誰知道?”葉青點點頭,認真的問道。
“回大人,隻有您一個人知曉。”劉敏行頓了下後繼續說道:“但此事兒若要成行,恐大人肩上還需要暫時背負一些不好的聲明,譬如說那些對於科舉了如指掌的文人士子最初的不解與埋怨,以及朝廷對於北地科舉舉動的彈劾等等……。”
劉敏行的言下之意便是,此舉隻是能夠解燃眉之急,但也是如同行走在懸崖峭壁上一般,一個不小心便有粉身碎骨的可能,會被人扣以謀反、自立的帽子。
當然,就如同劉敏行所言,若是葉青能夠頂住壓力,應對有度的話,那麼這一切完全可以繞過朝廷的科舉典律,自稱一套適合北地的科舉之製,比起經朝廷各部衙署等等來,風險完全是要小太多了,特彆是對於葉青在北地的影響力跟威望,以及對於北地的掌控,自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