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清之的轎子駛過街巷,轎簾的縫隙處一張一合之間,竟是讓他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隨著那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鄭清之的心頭莫名一震,而後急忙掀起轎簾望去。
看著那熟悉的身影正在大街上四處張望,微微尋思了一番的鄭清之,立刻讓轎夫停了下來,繼續注視著那四處張望的身影,思索了一番後便走出了轎子。
青丘,身為皇後跟前的近侍,突然出現在此處,這讓鄭清之下意識的意識到,很有可能皇後也會在這不遠處,即便是皇後沒有在,恐怕青丘出現在此的目的也並不是很簡單。
四處張望尋找葉青蹤跡的青丘,回過頭時便發現,鄭清之正麵帶微笑的向自己走過來,臉色微微僵了下,腦海裡飛快的思索著,該如何應付這個戶部尚書。
“奴婢見過鄭大人。”青丘雖然是皇後的近侍,極為得皇後信任,但在明麵上與人打交道之時,依舊是能夠保持著極好的謙卑之態。
雖然不管是朝堂官員,還是宮內的丫鬟、太監,都知道如今的青丘,絕不是表麵上那般簡單,但不管怎樣,青丘在為人處事上極為圓滑、謹慎,從不會給他人留下所謂靠著皇後這顆大樹囂張跋扈的把柄。
“鄭某見過中貴人。”鄭清之含笑回禮,而後繼續說道:“鄭某路經此處,恰好看見中貴人在此,看中貴人四處張望的樣子,可是……在找人?”
青丘自是不敢把皇後就在此不遠處的消息說出口,更不敢把皇後在杏園是為了等葉青的事情抖落出來,而身為皇城司副統領的他,隻好笑著道:“奴婢是在尋找葉大人,畢竟奴婢還兼著皇城司的差遣,葉大人乃是皇城司統領,所以……。”
“哦,葉大人難道也在附近嗎?”鄭清之心頭又是一震,急忙不動聲色的問道。
青丘不敢把話說的太假,他怕萬一說出個彆的目的來後,正好碰見葉青的話,那麼到時候,什麼樣的言語,恐怕都無法把他的謊話圓回來了。
所以半真半假之間的話語,加上又有皇城司的差遣作為借口,所以鄭清之即便是想要深究,也沒有辦法。
“奴婢剛剛仿佛看見了葉大人的身影,所以就四處找尋了起來,不過並沒有找到,也可能是奴婢認錯人了。”青丘的態度一直很謙卑,自然也是讓鄭清之十分受用。
“不知鄭大人這是……?”青丘不願在自己找人的話題上多說,轉而趁著鄭清之微笑掃望四周時問道。
“哦,無事兒,隨便轉轉,前方有家茶樓,正打算過去喝杯茶。”鄭清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巷口,而後道:“相請不如偶遇,中貴人平日裡也是頗為繁忙,鄭某自然是不敢叨擾,而今日正好在此相遇,不知中貴人可否願意賞臉,讓鄭某做一次東?”
臨安城時至中午的天氣,在六月已經是火辣辣的熱,而尋找了半天葉青蹤跡的青丘,此刻就算是想要婉拒,一時之間也沒有個好的借口。
想要以急著回宮為借口,那麼就會使得他出現在此的緣由經不起推敲,何況,鄭清之之前也確實曾邀請過他幾次,但都被他拒絕了,所以這一次的偶遇,顯然還真的是給了鄭清之機會。
兩人步行於街巷上,一路行來,幾乎都是鄭清之在說,青丘則是在旁傾聽。
對於鄭清之幾次隱隱的試探關於太子的事情,青丘也是極為婉轉的表示並不是很清楚,而鄭清之顯然並不打算在太子的問題上輕易轉移話題。
時不時的長籲短歎幾聲,說著太子如今已經十一歲了,選太子妃一事兒也該提上日程了,不知道身處皇宮的皇後,可有較為中意的人選。
“如此說來,鄭大人是有意……為太子選妃了?”青丘見鄭清之一直說個沒完,也隻好順著話題試探著。
“皇家之事兒,便是我等臣子之事兒,太子乃我大宋朝儲君,選妃一事兒自然同樣乃是國之大事。史大人雖然平日裡忙於朝堂政務,但對於太子妃一事兒也是頗為掛心。”鄭清之看著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多大興趣的青丘,隻好抬出史彌遠的官威來。
“據奴婢所知,皇後暫時並無為太子選妃的打算。太子如今不過剛剛十一歲,還是太早了一些。”青丘抬頭,望向茶館的匾額,心中瞬間恍然大悟,為何鄭清之要來此喝茶了。
坊間傳言,看來絕非是空穴來風啊,青丘在心頭微微感歎著。
虹出茶館,原是鄭清之所做的一首七言詩:輕紅澆翠抹弓腰,高映斜陽跨碧霄。半似一條瓊玉帶,合成五色水晶橋。
而身在皇城司任副統領的青丘,甚至還知曉一些,身為史彌遠麾下的左膀右臂,鄭清之大部分收受賄賂、與想要晉升、調遣的官員密談時,也往往都會選擇在這裡。
所以此處,完全可以視為,是鄭清之為史彌遠結黨營私而設立的一個秘密據點,平日裡會有大批的文人士子來此舞文弄墨、吟詩作賦,來掩蓋著這家茶館真正的營生。
所以如今,不管是臨安朝堂上的官員,還是各路官員,在仕途上想要更進一步,但又沒有直接找上史彌遠的門路時,都會先來此處碰碰運氣。
鄭清之等人,則是如同門神一般,對於那些有求於史彌遠的官吏,進行著嚴格的篩選,從而使得一些知曉虹出茶館的官吏,往往把虹出茶館視作能夠接近吏部尚書的途徑。
從而也使得虹出茶館的彆名:小吏部茶館的名聲,開始在一定範圍內的圈子裡逐漸傳開。
官吏想要升遷調遣,除了地處皇宮內六部橋的吏部以外,如今則是多了一個設在城內的小吏部,這裡甚至有時候,比地處皇宮的真正吏部,聚集的官員還要多。
葉青掃視著望向這邊的好幾雙茶客的眼睛,雖然大多數茶客都是做普通文衫裝扮,但在葉青看來,還是能夠微微嗅到,這些人身上的官場氣味兒。
特彆是一些根本入不了葉青這等權臣官員眼中的小官吏,在茶館內看起來是比比皆是,他們不同於官位做到一定程度後,開始低調行事的官員,反而是處處希望旁人能夠看出來,他是大宋朝廷的一名官吏,恨不得把不大的官威抖的讓所有人都看到。
書生跟葉青之間的爭執,使得眾人側目,也讓葉青為眼下的形勢感到更為棘手,正是因為這些不大不小,而且還沒有一個認識的官吏在旁觀,使得他麵對十餘個書生的圍堵、討伐,竟然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而此時,書生除了一直不讓他離開外,也不讓惹來今日禍端的小丫頭離開,甚至因為朱世傑向自己行禮,口稱先生,使得這些書生對於葉青的身份則是更加好奇。
就是連謝道清,也是有些驚訝的抬頭再次重新打量著葉青,在她看來,眼前的大叔是一個身處北地的梟雄、權臣,是一個領兵打仗的武將,怎麼還會教授他人算學?
而且看朱世傑那崇敬到快要五體投地的眼光,以及人家小娘子徐氏也是極為感激、敬佩的目光,謝道清也是很好奇,葉青到底教授了朱世傑什麼算學,竟然能夠讓人家對他如此尊崇有加。
朱世傑來臨安的時日已經不短了,也正是因為朱熹的關係,所以才使得他順利進入到了臨安文人的圈子之中,而且朱世傑不論是詩文還是算學,都是頗有成就,所以在眼前的這些文人士子中,也是頗有影響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