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不怕如此會打草驚蛇嗎?”李師兒有些擔心的問道。
完顏璟沉默片刻後才說道:“相信乞石烈諸神奴會謹慎行事的,如今皇叔之策雖然還未實施,但朝堂之上已經放出了風聲。遠在北地的葉青都知曉了,那麼耶律留哥豈能不知曉?之所以如今未動,恐也是在看朝廷是否真會如此做吧。所以……不得不防啊。”
一邊派乞石烈諸神奴前往上京安撫或者是威懾耶律留哥,一邊去書信試探葉青的目的,以及他所分析的真實性,完顏璟自認為兩全其美。
可在皇後李師兒看來,不管是試探葉青還是安撫、威懾耶律留哥,其實都並非是上策,如此做都隻會使得朝廷跟耶律留哥之間產生裂痕,而這……說不準就是葉青的目的所在。
“聖上可知道,耶律留哥還有個弟弟,駐守於西京路?也就是跟蒙古人接壤之地。”李師兒微微歎口氣問道。
完顏璟默默的點點頭:“待皇叔在耶律履那裡有了答案,便辛苦皇叔前往西京一趟安撫耶律廝布吧。”
這一次換成了李師兒心頭鬆了一口氣,既然聖上已經想到了,那麼這個時候去安撫,應該不會為時已晚吧。
濟南府的葉青,有些吃驚的看著耶律楚材:“為何不早說,耶律留哥還有個弟弟?”
不滿的問完後,葉青立刻起身走到地圖跟前審視著金國五京路的地圖,上京、北京曆來是金人的重中之重,而後便是一字排開的西京、中京與東京三路,西京與中京是扼守蒙古人進出五京之地的重要關隘,東京則是緊鄰高麗國,所以不管五京之路的那一路,對於金人來說都是極為重要。
西京與中京兩路如今自然是鎮守燕京身後的重要兩路,如同燕雲十六州一樣,都是蒙古人進入中原或南下燕京,或北上北京、中京的必經之路。
失去那一道關隘,對於金人來說都足以稱得上是毀滅性的打擊,西京與中京失守,自然會是蒙古人直指金人腹地,而且在戰略上更加靈活,向北即可攻金人之老巢北京、上京兩路,向南便可直指燕京,從而與燕雲十六州外虎視眈眈的蒙古人遙相呼應,甚至是夾擊燕京的嚴峻形勢。燕京之所以在軍事上越發的重要,之所以宋廷寧願花錢也要買到手,正是因為他如同扼守遊牧民族的咽喉要道一般,隻要守住了燕京,那麼不管是蒙古人,還是金、遼起家的關外,都難以對中原腹地形成直接的威脅。
可一旦燕雲十六州失守,那麼就是宋廷二聖那樣的淒慘下場,使得關外與草原上的敵人可以隨意進出中原,如入無人之境的隨意燒殺搶掠。
“耶律廝布鎮守西京?”葉青的手指停留在了地圖上,那大興安嶺跟陰山之間的空曠地帶,如同一道大口子一樣,仿佛已經能夠看到源源不斷、如狼似虎的蒙古人的鐵騎揚起滾滾煙塵衝入到了西京、中京兩路腹地。
“不錯,耶律廝布鎮守西京,耶律留哥鎮守上京,兩路之間隔著的北京路則是由完顏合達鎮守,中京路則是由完顏思烈鎮守,至於東京路……則是由張致遠鎮守,而下一次調防便是在明年的十月。”耶律楚材因為葉青那凝重的神情,也不自覺的變得凝重了起來。
他雖然被葉青分析的兩戶加一戶的弊大於利的判斷已經說服,但在情感上,他還是不太願意相信,耶律留哥兄弟會真的有一天要謀反。
何況,從五京路的布防上就能夠看出來,金國朝廷並非是隨意的在五京路布防,耶律留哥也好、耶律廝布也好,在他們的左右實則都是由金女真人的將領鎮守,從而在隔離開他們二人的同時,自然是也起到了提防的作用。
葉青不出聲的看著眼前的地圖,一邊咬著嘴唇一邊搖著頭,金人的布防按照常理當該是如此,兩姓耶律跟兩姓完顏相互錯開、相互牽製,而後在東京路則是置以漢人守將,可謂是不偏不倚的做到了完全平衡的局勢。
“也或許是個機會……。”葉青盯著地圖喃喃念道,一旁的耶律楚材,顯然並沒有聽清楚,不自覺的問道:“什麼?”
“沒事兒,看起來牢不可破,也或許是我想多了。”葉青視線從地圖上移開,有些敷衍的對耶律楚材說道。
看著葉青臉上那很敷衍的笑容,以及更為敷衍的話語,耶律楚材則開始盯著那地圖,在葉青走出房間後,呆呆道:“也或許是個機會?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大金難道會與蒙古人一戰?還是說……。”
耶律楚材的心不由自主的開始往下沉,他突然覺得,葉青或許更想利用這個機會做點兒什麼。
自那次與耶律楚材談話後,元日前的葉青突然間放鬆了起來,平日裡要麼是轉轉釀酒作坊,或者是前往那頗璃作坊轉轉,雖然頗璃作坊還一片荒涼,什麼都看不見,但葉大人倒是很有閒情逸致,幾乎每天都會去那空曠無一物的地方轉悠一圈。
不過在這中間,耶律楚材發現,葉青不再像最初那般,凡事都讓他跟在旁邊了,特彆是跟辛棄疾、墨小寶、鐘蠶三人議事的時候,耶律楚材不單連待在議事廳的資格沒有,就是連杵在廳外當門神的機會也沒有。
耶律楚材被葉青隔離,徹底失去了對濟南府葉青想要做什麼的了解機會,加上葉青每次跟辛棄疾、墨小寶、鐘蠶三人鎖在議事廳議事時,一談就是大半天的時間,這讓耶律楚材心頭的不安越來越盛。
更讓耶律楚材感到不安的是,每次四人議事完畢從議事廳內出來時,葉青都是神態輕鬆而悠閒,但不管是辛棄疾還是墨小寶、鐘蠶,三人的臉上則是寫滿了凝重,甚至每次出來後,都像是有什麼要緊事兒一樣,匆匆的跟耶律楚材打聲招呼,便立刻去忙沒人知道的事情去了。
除了跟辛棄疾三人議事隔離了耶律楚材的了解跟參與外,其餘事情葉青則是完全沒有防備耶律楚材,特彆是在教授或者是跟朱世傑一同研究如何做假賬一事兒上,葉青不單是讓耶律楚材參與,甚至還會聽取耶律楚材的建議。
總之,當元日到來時,葉青拿著由他主導,輔以朱世傑跟耶律楚材的建議,而後完善的虛擬賬簿給鐘晴看時,鐘晴從元日的第一天開始,琢磨到了上元節都過了,也沒能夠看出來這本賬簿有什麼差錯。
銀子雖然都在賬簿上顯示的清清楚楚,但當鐘晴想要從這賬簿中拿出一文錢,卻是連個下手的機會都沒有,甚至,她根本無法判斷出,這本賬簿上支出的錢,雖然都有明確的支出明細,可不知為何,她總是覺得這本賬簿在嘲笑自己,像是在說我就是一本假賬,有本事你查我啊。
自元日起到上元節結束,就在一切從節日的氣氛中慢慢回歸至正軌時,耶律楚材後知後覺的才發現,葉青元日前提及的要前往長安一事兒,好像變的沒有動靜了。
最起碼這段時間裡來,他就完全沒有看出來,此刻的葉青有不日要啟程前往長安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