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葉青城外八千種花家軍趕到之前,就能夠誅殺葉青,而且還有聖上坐鎮的話,史相覺得還會困難嗎?不錯,葉青所率八千種花家軍,必然是以葉青唯命是從,但若是葉青已死,而且又有聖上在場,八千種花家軍難道真的敢當著聖上的麵造反?”趙師夔笑的有些陰險道。
史彌遠的神情意味難明,一雙眼睛深沉的看著趙師夔,沉默片刻後道:“誘葉青入宮,在宮裡誅殺……。”
趙師夔卻是緩緩搖頭打斷史彌遠的推測,坦誠道:“殿前司、侍衛司中早就沒有了葉青安插的心腹,這點兒相信史相也是一清二楚,所以您覺得聖上召葉青入宮的話,葉青會不做任何防備嗎?”
“在宮外?”史彌遠心頭一驚,在他看來,若是要誅殺葉青,最好的地方就應該是皇宮才對。
畢竟,不管殿前司、侍衛司的戰鬥力有多差,但最起碼也能夠在葉青的種花家軍趕來時抗衡一段時間,最起碼也能夠給他們誅殺葉青爭取更多的時間才是。
“不錯,正是在宮外,而且還是在……當年的信王府!”榮國公趙師夔神情肅殺道。
“信王府?!”史彌遠先是一愣,隨後便立刻明白趙師夔的用意。
不得不說,趙師夔把誅殺葉青的地方選在信王府,絕對是一個比皇宮還要理想的地方。
信王當年的死,同樣與葉青脫不開關係,而且信王妃如今已經成了葉青的女人,被帶到了燕京。
這件事兒雖然不是很傷皇家宗室的顏麵,但終究是跟皇家之間關係,以及信王與葉青之間的恩怨,繼而也使得趙擴對於這件事情,除了有他自己的看法外,同樣也是頗為為當年的信王感到不平。
當年的事情顯然並非隻是單純的對與錯便可以判斷,即便是多年過去,已經成了陳年舊事,但終究是權臣跟總是之間的恩怨,所以不管從哪個方麵來說,趙擴多少都會在內心裡偏向信王一些。
外麵的雨勢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史彌遠與書房內的趙師夔之間有些沉默,彼此都是有些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的雨勢。
左氏兄弟當年因為李鳳娘把持朝政的原因,史彌遠即便是想要暗地裡拉攏,但顯然並沒有那麼容易。
而榮國公趙師淳則恰好是在李鳳娘放手左氏兄弟,打算交給趙擴時鑽了一個空子,加上其宗室的身份,以及又有趙汝愚這個成為右相的例子,所以也就使得趙師夔在拉攏左氏兄弟時,比史彌遠那個時候要容易了很多。
但即便是如此,這並不能夠代表,殿前司跟侍衛司裡就沒有史彌遠的心腹,除了左氏兄弟兩個統領以外,其餘副統領、正將、部將等將領,已經有很多人早已經暗投史彌遠的麾下,甚至不少人都擁有能夠進入史彌遠這個被稱之為三品堂的書房。
所以不用想都知道,若是榮國公趙師夔真的說動了當今聖上趙擴誅殺葉青,那麼在臨安能夠動用的兵力也就隻有殿前司跟侍衛司,至於城防禁軍,如今比之當年葉青為都頭時還不如,甚至朝廷對其也已經完全沒有了興趣,所以根本不可能入得了榮國公趙師夔的法眼。
宮裡的李鳳娘同樣在望雨凝思,旁邊的竹葉兒出宮前後的鮮明對比,自然是被她看在眼裡,微微歎了口氣後道:“其實不管如何,隻要宮裡稍微有些風吹草動,都無法逃得過左氏兄弟的眼睛。”
“可若是不這樣的話,您跟聖上豈不是如今已經很危險?”竹葉兒睜大了眼睛說道。
李鳳娘的神情平靜,轉過頭看著竹葉兒微微笑道:“葉青豈能不知道我們娘倆兒如今很危險?正是因為他知道,所以才會想出這個折中的辦法。”
李鳳娘說完後,嘴角瞬間浮現一絲幸福的笑意,跟葉青糾糾纏纏、拉拉扯扯大半輩子,如今兩人雖然不敢說已經是完全心意相通,但最起碼在一些事情上,還是有著極高的默契。
所以李鳳娘看似以哀兵姿態在求葉青保護她與趙擴,實則也是期望通過這種方式,來順藤摸瓜,看看在左氏兄弟跟榮國公趙師夔的背後,是否還有其他人的影子。
如今波瀾詭異的臨安局勢下,到底隻是單純的宗室之爭,還是說有其他朝臣也摻雜於其中。
史彌遠是否如葉青所言那般,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之人,還是說隻是單方麵的榮國公不滿自己爵位的原因。
所以李鳳娘此舉可謂是一石二鳥,既能夠敲山震虎於左氏兄弟跟榮國公趙師夔,也能夠因而從中引蛇出洞,看看是否還有其他主使之人。
“您的意思是說……燕王猜中了您真正的目的?”竹葉兒瞪大了眼睛問道,此刻給她一種感覺,仿佛那個精明的皇後又再次回到了李鳳娘的身上。
“葉青在臨安多逗留一日,史彌遠就在臨安難以安穩一日,可史彌遠長久以來謹小慎微的性格,決定了他在無法看透葉青的目的時,是絕不會貿然出手的。史彌遠或者是榮國公趙師夔他們哪裡知道,葉青這一次的目標並非是臨安,而是自杞、羅甸甚至是大理。但若是想要再為大宋開疆擴土,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葉青顯然深諳此道,所以不管如何,擴兒大婚之後,葉青必然是要把矛頭直指史彌遠。而如此一來,對於擴兒來說,自然也是一個自他繼位後,最好的重整朝堂的機會。所以本宮這個時候,豈能夠還一心向佛?”李鳳娘的雙眼此刻顯得極為銳利。
微笑著繼續轉頭望雨,李風娘淡淡的說道:“擴兒大婚之後,之所以遲遲不敢有動作,正是因為擴兒對他的疑心未除。依我看,按照那佞臣的謀劃,是打算借著跟擴兒君臣和睦的關係,而後在擴兒大婚之後,便會對史彌遠動手。但如今正是因為擴兒的原因,使得他不敢有所動作,深怕因而非但不能扳倒史彌遠,還會使得他跟擴兒之間的君臣關係持續惡化。所以啊,這個時候我這個皇太後,擴兒最為信任的母後,是該在這個時候推波助瀾一把了。”
竹葉兒在一旁聽得頗為有些心動跟興奮,甚至是有些期待的說道:“若是您能夠與燕王同心協力,自然就不怕那史彌遠,而且……如此一來,聖上就可以利用此契機完全掌控朝堂了。”
“趙師夔想要效仿當年的趙汝愚,身為宗室竟然對朝堂起了野心,本就罪該萬死!若還與史彌遠暗中勾結,那就該是誅九族了!可我大宋不興此酷法,但不管如何,本宮也絕不會讓趙師夔再過於親近擴兒。”李鳳娘望著雨勢,臉色有些冰冷,露出一排潔白牙齒笑了下後繼續道:“如今啊,關鍵就看擴兒了,若是擴兒能夠解開一些迷惑或者是心結,也許事情也就會更為容易一些了。”
“奴婢相信,以您的智慧與燕王的勇武,必然能夠不讓奸人得逞。”竹葉兒發自內心的感到高興。
不管如何,這些年來,她幾乎是切身感受到了葉青跟李鳳娘之間的拉拉扯扯、恩恩怨怨,從李鳳娘還未出閣一直延續上一次回臨安時,李鳳娘想要把葉青剁碎了喂狗的恨意,才算是終於淡去。
原本竹葉兒都沒有指望過,有朝一日李鳳娘會跟葉青聯手對敵,但如今看眼下的形勢,葉青跟李鳳娘多年來的默契也好,還是了解也罷,最終還是讓他們二人終於是願意放下對彼此的警惕之心,毫無締結的聯手在一起了。
“你先彆高興的太早,這一切還要看看擴兒那邊的態度才方可下定論。如今擴兒已然長大了,我這個母後,也不可能什麼事情都約束著他,何況有些事情……金人時看天意吧。”李鳳娘望著外麵雨勢的雙眸變得有些惆悵,終究是還有一塊兒心病在,趙擴與葉青之間,她當然是希望兩人之間能夠毫無締結。
李鳳娘在慈寧殿內擔憂著趙擴的態度與情緒,而勤政殿的韓瑛,則是小心翼翼的端著茶杯放到了趙擴觸手可及的地方。
“你覺得榮國公所言有幾分可信?”趙擴微微歎口氣,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他便一直坐在這裡思索榮國公趙師夔,告訴他的當年發生在宮裡的叛亂一事兒。
“奴婢以為榮國公……。”韓瑛蹙眉,此刻她心裡同樣是矛盾糾結,大婚之日後,趙擴又再次改觀對葉青的態度,而且宮裡也在第二日便傳開,葉青當晚在大慶殿內親自重挫蒙古國使臣銳氣一事兒。
“奴婢以為榮國公怕是嫉妒多一些。”韓瑛最終下結論道。
“為何如此說?”趙擴頗為感興趣的問道,如今他的腦海裡則是一團亂麻,根本無法斷定當年韓侂胄跟葉青之間誰是誰非,所以眼下韓瑛開口下結論了,那麼不管對錯,他都想知道韓瑛的理由是什麼。
“榮國公顯然就是繼續您賜封葉青為燕王,所以奴婢覺得他的話不可信。”韓瑛沉思著繼續道:“而且,當年發生在宮裡的事情,若那韓侂胄不是叛黨,那麼豈不葉青就是那叛黨了?而葉青若是叛黨,朝廷又怎麼會一直還信任他,特彆是皇太後還有竹葉兒姑姑,您可彆忘了,在葉青剛剛奪取燕山時,皇太後就跟竹葉兒姑姑跟您保證過,葉青絕不會謀反。而如今也證明,葉青謀反幾無可能。所以奴婢不太相信榮國公的話。”
“那你想過沒有,不管朝廷信任不信任葉青,可在叛賊韓侂胄被誅不久後,朕就繼位了,而那時候朝廷對於葉青的風言風語可比現在要多,甚至就是朕繼位的那日,葉青卻是選擇了在那一日出臨安北上。”趙擴有些猶豫的說道。
韓瑛則是微微一笑,神情顯得頗為不以為意,看了一眼趙擴後,低頭想了半晌,而後抬頭道:“那奴婢若是說錯了,您可彆生氣,若是您動怒的話,那奴婢就……不說了。”
“那時候你根本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你又能夠知道什麼?何況,就算是你說錯了,朕何時怪過你?”趙擴拄著下巴看著韓瑛,腦海裡不由想起大婚當日,史彌遠跟葉青所提的一龍二鳳一事兒。
雖然如今他跟韓瑛之間,也已經突破了男女之防,已經算是夫妻了,但如今終究還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看著盯著她的臉頰有些出神的趙擴,韓瑛調皮的在趙擴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掌,而後在趙擴回過神後,才壓低聲音說道:“聖上可還記得跟奴婢提起過您繼位一事兒?”
“嗯,記得,怎麼了?”趙擴心頭沒來由有些慌,甚至是有些下意識的要望向如今德壽宮的方向。
“奴婢記得您曾經私下裡跟奴婢說,群臣請柬太上皇禪位於您,而太上皇卻是不願意禪位,甚至還高呼讓葉青護駕……。”
“不錯,這正是朕心中長久以來,無法對葉青釋懷的地方,加上朕繼位那日,他竟然選擇了同一日北上,所以葉青的眼中根本沒有朕這個皇帝!”趙擴的語氣中透出濃濃的不滿與怒意。
“您看,你剛剛還說不生氣,奴婢現在還沒說什麼,您就開始動怒了。“韓瑛撅著嘴巴,有些不樂意的撒嬌道。
“但此事兒……此事兒朕一直想不通,有心想要當麵質問葉青,但又覺得如此是不是顯得朕太過於小家子氣了……。”趙擴搖搖頭,像是要趕走心頭的不快似的說道。
“奴婢所想說的,並非是聖上在意的這件事情,而是……而是事情的另一麵。”韓瑛打斷趙擴的話說道。
“事情的另一麵?”趙擴詫異的問道。
韓瑛重重的點點頭,舔了舔自己誘人的紅唇後,接著解釋道:“聖上不是想要判斷榮國公所說的那些話的真假嗎?趙師夔不是旁敲側擊的告訴聖上,葉青才是當年皇宮叛亂夜的叛黨,韓侂胄本該是要誅殺叛黨之臣嗎?”
“是啊,可這跟朕當初繼位又有何……。”趙擴盯著韓瑛那白裡透紅的臉頰,不自覺的神色變得有些難堪。
“是啊,若葉青才是皇宮叛亂夜的叛黨,那麼在群臣請柬太上皇禪位之時,為何太上皇卻是召葉青來救駕呢?這豈不是與葉青是叛黨一事兒自相矛盾嗎?太上皇應該召韓侂胄救駕才是,不是嗎?”韓瑛看著趙擴急切的說道,而趙擴的神色,已經清清楚楚的告訴她,趙擴意識到了問題的矛盾之處。
“對啊,若葉青是叛黨,那麼父皇應該召韓侂胄救駕才是,而絕不是喊葉青來救駕。”趙擴呆呆的看著韓瑛,喃喃念著道,但不知為何,接著又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