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耶律月不自覺的望向前院,而後又轉過頭跟白純對視了一眼後說道:“我不去安西,有些人也難以安心,夫君怕是對金國之大計也會大打折扣。不過還請姐姐放心,妹妹這一次前往安西絕不會意氣用事,一定會謹遵夫君的囑咐行事。所以小雪在燕京還要麻煩姐姐一直照顧了。”
“小雪的事情你大可放心,不光是我,就是晴姐姐跟純姐姐也是很喜愛小雪,何況小雪也還一直都是夫君的心頭肉,隻是姐姐擔心她會想你,舍不得與你分彆。”燕傾城有些擔憂的說道。
這幾個孩子自然是她最為了解,當初在揚州自己獨自一人拉扯這些孩子時,豈能不知道,每每葉青或者是白純也好、鐘晴也罷,還是耶律月離開揚州再出發前往其他地方時,那幾個孩子哪一個不是要鬨好幾天的脾氣,一連好幾個日夜讓她都沒辦法睡得踏實,總是擔憂這些孩子因為想念自己的母親或是父親而哭鬨。
人人都看到了燕王府的顯貴,卻不知道,深宅大院、豪門顯貴之中也有著自己的苦衷與難言之隱。
就像如今的葉青,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讓他踏踏實實待在府裡的時間又有多少,又能夠有多少時間與孩子們相處,享受家庭的喜悅與幸福。
貴為宋廷的異姓一字王燕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又有多少事情能夠是實實在在為自己家人著想?
燕傾城微微歎口氣,這些年的她不曾出過遠門,除了當初跟葉青曾經出去過一次後,便是從臨安至揚州了,從那之後的這些年裡,要數出遠門的話,恐怕也就是這一次從揚州舉家來到燕京了。
所以燕傾城對於出門需要攜帶什麼東西,自然比不上鐘晴與白純,更比不上有著戎馬生涯的耶律月。
看著白純的丫鬟給耶律月帶來的出行之物,再看看鐘晴為燕傾城準備的出行之物,燕傾城隻是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耶律月在旁擦拭著那一身冷冽的鎧甲。
整個燕王府邸的氛圍並沒有因為耶律月要遠行而改變,自然也沒有因為前院李師兒的哭泣以及最後離開時的強硬有所改變。
王庭筠的命運已然注定,甚至就連福滿酒家的三十八人的命運,也不會因為李師兒的威逼利誘、哭泣祈求而改變,燕京城的局勢在轉瞬之間,主動權又再次回到了宋廷的手裡,而這一切對於李師兒來說,打擊可謂是雙重的。
隻是如今依然還有一個迷,那就是葉青一直暗地裡心心念的那一筆財富,依舊在李師兒的守口如瓶下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三日之後,曾經的萬寧宮,如今的宋廷燕京的府衙門前,三十九顆人頭落地,血流成河,百姓鴉雀無聲,但燕京城的市麵上卻不再短缺現銀,而罪魁禍首便是失去頭顱的這三十九人。
李師兒有些發呆的坐在自己暫居的府邸前廳,剛剛從府衙門前觀刑回來的完顏陳和尚臉色並不好看,與有些癡呆神情的李師兒倒是相得益彰。
“完了。”李師兒雙眸空泛呆望著前廳的角落道。
“三十九人無一赦免、無一生還。百姓並沒有人鬨事,其中不乏葉青安排的耳目混在人群中,在行刑之後大聲叫好,嚷嚷著官府終於把私儲現銀的罪魁禍首……。”完顏陳和尚說道此處便不再繼續說下去。
畢竟,他們心裡跟明鏡似的,之所以這三十九人會在府衙門口被公開行刑,完全是因為李師兒、完顏陳和尚他們,而說道罪魁禍首……顯然李師兒、完顏陳和尚他們更為貼切一些,包括王庭筠在內的三十九人,不過是替他們受死而已。
“葉青真是歹毒啊,如此狼子野心之人,先帝……當年真是看錯了。”李師兒顯得有氣無力的說道,內心的愧疚並沒有因為王庭筠已被處決而減少,反而心頭是變得更加的沉重與絕望。
完顏陳和尚沉默不語,不過沉默了一會兒後還是說道:“先帝曾經對臣說過,當年認識葉青時,其實就知道葉青是一個城府深沉之人,在先帝還沒有被立為太子時,當初與葉青前往儒州尋找黑石,先帝說……葉青就曾經親手在他麵前示範過殺人於無形的法子。”
“殺人於無形?”李師兒的雙眸依舊是顯得有些暗淡,不過臉上倒是多少有些一絲表情。
完顏陳和尚再次默默的點頭,心頭在猶豫著是否要告訴皇後李師兒一些當年的真相。
“其實……。”完顏陳和尚看著雖然臉上有了些表情,但還是頗為消沉的李師兒,咬了咬牙後還是決定說道:“皇後,其實您大可不必因為王庭筠等人被葉青行刑而心懷內疚……。”
“可他們都是因本宮而死,若不是因為本宮,他們又怎麼會遭到葉青的毒手。”李師兒神情苦澀搖頭道。
“臣其實……其實想說的是……。”完顏陳和尚依舊還是有些猶豫,看著李師兒的目光再次變得空洞,神情更為苦澀時,終於是說道:“想當年先帝也覺得愧對乞石烈諸神奴,但先帝這些年也不這樣過來了,隻要皇後像先帝一般,認定這一切都是為了大金國著想……。”
“先帝為何會覺得愧對乞石烈諸神奴?”李師兒問道。
“因為……因為乞石烈諸神奴之父乞石烈誌寧便是被先帝親手所殺,而那時候,先帝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先帝不殺乞石烈誌寧,那麼先帝就有可能從儒州回到燕京後,被剝去成為太子的機會,所以乞石烈誌寧必須死在儒州才是。而也正是因為乞石烈誌寧的死,讓先帝一直對乞石烈諸神奴心懷愧疚。”完顏陳和尚解釋道。
李師兒沉默著不說話,完顏陳和尚所說的秘密,並沒有讓李師兒呈現震驚或者感到不可思議的反應,但就是如此沉默不語,也讓完顏陳和尚是心裡惴惴不安。
“先帝用葉青的法子殺了乞石烈誌寧。本宮記得……乞石烈誌寧死的時候,先帝也才不過十六七歲……,而且那時候乞石烈誌寧的死因……。”李師兒思索著當年的就是道。
“即便是那時候皇宮最好的禦醫,都沒有查清楚乞石烈誌寧是因何而死,但……臣以為先帝絕不會騙臣,而且先帝……。”完顏陳和尚繼續說道。
“那麼是什麼殺人於無形的法子?”李師兒好奇道,甚至心裡開始琢磨著,是不是這種殺人於無形的法子,可以用葉青身上呢!
“黑石。”完顏陳和尚說道。
李師兒心頭猛然一驚,瞬間像是想到了什麼,原本毫無表情的臉龐上終於是出現了震驚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議道:“你是說……就像是這兩年時不時在冬季會有百姓莫名死於自家房屋的事件,也是與這黑石有關?”
完顏陳和尚點頭,而後道:“雖說官府也張貼告示告訴了百姓,黑石雖然適合取暖,但不適宜在完全密閉的房間,但因為黑石價格還比較貴,百姓在用度時自然不希望暖意順著漏風處泄露,所以還是會發生這種更像是中毒的死法。而皇後觀燕王府那生有黑石的鐵爐,幾乎每一個都有一根專屬的煙囪,特彆是隆冬時節便能夠遠遠看到,燕王府幾乎是處處都有縷縷青煙冒出來,便是用來解這黑石取暖傷人性命之難題。”
李師兒的思維有些跳脫,剛剛還在追問是何種殺人手法,當完顏陳和尚解釋完頓感無望以此法來行刺葉青後,思維瞬間又跳脫到了乞石烈諸神奴的身上。
“你是說這種法子是葉青親手教會先帝的,那麼……乞石烈諸神奴豈會不知自己的父親是怎麼死的?”李師兒的神情變得極其古怪,甚至是帶著一絲絲的驚懼。
完顏陳和尚的神情也是瞬間變得凝重了起來:“皇後是想說……那時候即便是所有人不知乞石烈誌寧是怎麼死的,但葉青不可能不知道,那麼葉青既然知曉,卻沒有告訴乞石烈諸神奴?所以其中是否有蹊蹺?”
完顏陳和尚說完後,瞬間也是感覺到整個人是冷汗直流,甚至就連後背也在這麼一瞬間被冷汗浸濕。
“乞石烈諸神奴……早就已經暗中投了葉青?若不然……若不然他怎麼會麵對葉青時從來就沒有勝過,又怎麼會還沒有等葉青攻城,就率先放棄了燕京,又怎麼會……對,當年關山一役,先帝令他與夏國一同截殺葉青,但最終乞石烈諸神奴則是一兵一卒都沒有出動,甚至最後還是繞過了……。”李師兒越是順著這條線往下聯想,白皙的臉頰也跟著是越發的蒼白,當說到最後時,李師兒已經不敢再往下說,一股濃濃的絕望與無力感瞬間如潮水般向李師兒湧來,讓她根本不敢再往下去猜想,如今遠在金國的乞石烈諸神奴,到底是在為她李師兒潛伏,還是在為……葉青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