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色下,整個昏睡的驛館也顯得極為平和,無數個角落裡那些守衛驛館的兵士,仿佛也像是怕驚動了這寧靜的夜色一般,來回走動的腳步都比平日裡顯得輕了幾分。
而就是這份來之不易的寧靜,在接連不斷的犬吠聲中被打斷。
整個驛館看似依舊顯得極為寧靜,但隨著遠處的犬吠聲不絕於耳,寂靜下的驛館內,各個角落的守衛也開始快速的活動起來,既沒有驚擾到整個驛館,甚至都沒有擾亂著寧靜的夜色。
隻是隨著一輛馬車越來越接近驛館時,箭矢劃破夜色的聲音也就顯得更加的驚心,甚至是有些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一個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悶聲倒地,隨即被人拉進了月色的陰影中,而那輛原本疾馳的馬車,也開始放緩了速度,車廂上隱隱還插著幾支箭矢。
周和連把弓弩跨在了腰間,緩緩從月色的陰影中走出來,側耳傾聽著四周的動靜,隨著幾聲簡短的暗語在遠處響起後,周和連回頭看著陰影裡的幾人,低聲道:“查下這些人的身份,看看會不會是高麗人搞得鬼。”
隨著身後月色陰影裡的幾個黑影快速消失後,周和連便大搖大擺的走上了街道,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驛館高牆,又看了看另外一頭那越來越清晰的馬蹄聲與車軲轆聲,隨即手摸著腰間的弓弩,緩步走進了前方那條毫無月色光臨的小巷內。
“巷子後麵也已經清理完畢了,這次這些人竟是學乖了,險些吃了虧。”馮璋哥在周和連走過他旁邊後,跟在周和連身後說道。
周和連連頭都沒有回,早就習慣了這貨那喜歡隱藏於自己身後的伎倆,沒好氣說道:“這次跟前兩夜那幾撥人不一樣,不像是蒙古人或者是金人的手法,差異這麼大你就沒有發現?”
“難怪呢,我說這些人怎麼這麼不要命,敢情不是前兩夜跟咱們暗中交手的那一撥人啊。”馮璋哥帶著一絲抱怨道。
自從燕王進入會寧府後,白日裡看似一切都很平靜,這驛館的四周仿佛也沒有什麼可疑之人,可一到了晚上,牛鬼蛇神就一個個的開始冒出來了,要麼是想要翻牆進入驛館,要麼就是想要端掉他們設在驛館四周的暗卡。
總之,自進入會寧府第一夜開始,整個驛館在晚上就從來沒有平靜過,總有莫名其妙的人來挑釁。
而昨夜裡,賈涉甚至是做出了不處理那些屍體的決定,等著金人官府來查探,可當第二日早晨太陽升起後,那些屍體便被官府的人在百姓的圍觀下收走,而後就沒有了音訊,根本就沒有人打算追究這些人是怎麼死的,又是死於誰手,更沒有官府的人前往驛館哪怕是問一句宋廷使臣的諸人,可曾在夜裡發現什麼。
“今夜那馬車是什麼人?竟然能讓賈金葉跟統領跑那麼遠迎候?”馮璋哥見周和連不再言語,隻是走進巷子裡查探著動靜,不自覺的好奇問道。
“肯定是自己人,要不然統領豈會親自跑去接洽?”周和連見後麵巷子並無其他動靜,這才徹底放鬆說道。
“你說若今夜真是高麗人找我們麻煩,那麼明天燕王會不會直接去把高麗驛館給掀了?”馮璋哥腦洞大開的問道。
自從進入葉青的親衛隊後,馮璋哥就感覺到了何為揚眉吐氣,特彆是這一次金國行,一出渝關進入金境後,燕王便毫不給金人麵子,因為那些金國挑釁的斥候,竟是直接擺出了一幅要攻城的姿態,最終迫使金人自遼陽府之後,一路上可謂是對他們禮遇有加,也讓他們這些隨行葉青出使的都是感到揚眉吐氣。
而就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再次走上大街時,那馬車已經是近在眼前,月色下帶著一層神秘的色彩,在二三十名親衛隊兵士的護送下緩緩駛來。
賈涉、賈金葉、柳建海三人跟隨在後麵,時不時的還會張望左右,直到看到馮璋哥與周和連後,賈涉這才像是放鬆了警惕,走到二人跟前說道:“多帶些人手,把附近在清理一番。”
“是,末將領命。”周和連跟馮璋哥低聲說道。
賈金葉在賈涉的示意下被留了下來幫助馮璋哥、周和連兩人,賈涉則與柳建海以及那二三十名兵士,護送著馬車向驛館內行去。
整個驛館四周,如今除了居住的百姓之外再無可疑之人,而今夜,賈涉以及他的親衛隊再次收獲了近百人的屍首,都被統統堆在了最為顯眼的街道口。
驛館內的葉青剛剛從臥室走出來,那兩名還一直在驛館內充作丫鬟的宮女,隨即也是從旁邊的房間有些衣衫不整的跑了出來,看到葉青正望向兩人時,兩人急忙下意識的捂住胸口的大片春光,有些慌亂的低頭扣著布扣向葉青行禮。
“兩位姑娘就不必跟著去了吧?”葉青似笑非笑的問道。
“回燕王,知府大人讓奴婢二人侍奉您,奴婢自是不敢怠慢。”率先掩住胸前春光的丫鬟說道。
而另外一個丫鬟,在遮擋住胸前的春光後,也是急忙說道:“若是燕王不讓奴婢隨行侍奉,知府大人可是會怪罪奴婢禮數不周……。”
“既然如此,那葉某若是不讓兩位姑娘跟著就是害了兩位姑娘了。”葉青笑著說道,深邃的眼神盯著眼前的兩人,越發是兩人感到一陣不自在,像是被看穿了心思一般。
跟著葉青來到正廳,而此時的正廳已經是燈火通明,不用葉青說話,兩個丫鬟便率先一步跨入大廳內,原本想要搶先進入而後奉茶的兩個丫鬟,在看到廳內背對站著一名女子時,臉上俱是一驚。
隨著葉青進入廳內,兩名丫鬟還沒有反應過來時,那原本背對著她們二人的女子便快速轉身,看著走入廳內的葉青盈盈一拜道:“盼兒見過燕王。”
此時的兩名丫鬟才反應過來,而趙盼兒在葉青示意起身後,雙眸也是瞬間就掃向了那兩名丫鬟。
也不知是不是同為女子的緣故,或者是女子之間特有那份敏銳,不管是趙盼兒還是那兩名丫鬟,好像是一下子就識破了彼此的身份。
兩名丫鬟神色之間俱是出現了短暫的驚慌,而趙盼兒則是不自覺的望向了葉青,像是在詢問葉青,是否清楚這兩名丫鬟的底細。
葉青沒有理會趙盼兒眸子裡的詢問,在上首坐下後示意趙盼兒也坐下,而後那兩名丫鬟也緊忙用行動掩飾自己的心慌。
“一路上辛苦了。”葉青笑著對旁邊的趙盼兒說道。
而趙盼兒則是神色之間有些猶豫,當著那兩名丫鬟的麵,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看出趙盼兒的猶豫,在一名丫鬟把一杯淡茶放在趙盼兒的跟前,餘光偷偷瞟向趙盼兒那張讓那丫鬟都感到嫉妒的臉蛋兒時,葉青溫和著繼續說道:“無妨,這裡並無外人,直說便是。”
趙盼兒深深的看了一眼葉青,那一雙水靈靈像是會說話的眸子,同樣是下意識的瞟向那丫鬟後,才說道:“奴婢探清楚了,那崔忠獻如今在高麗雖談不上大勢已去,但高麗皇帝針對、打壓他在朝堂威望、軍中影響也是確有其事。究其原因,雖然民間、朝堂都有諸多猜測,但大致看來,無怪乎是高麗皇帝王瞮年事已高,之所以打壓崔忠獻便是為了給太子王枳鋪路,免得以後太子登基後淪為崔忠獻的提線木偶。還有一種說法則是……。”
葉青與趙盼兒都是不約而同的望了一眼不遠處靜立的兩名丫鬟,而後趙盼兒下意識的舔了下嘴唇後繼續說道:“至於另外一種說法則是認為,崔忠獻當初助金國皇帝篡位一事兒,高麗皇帝王瞮並不知情,而此事在傳到高麗朝野後,便被認為是崔忠獻有意勾結金國,想要效仿完顏珣也在高麗謀權篡位,所以高麗皇帝才不得不打壓崔忠獻,以免王氏江山被崔忠獻竊取。”
“好,這一路辛苦了。”葉青隻是靜靜的聽完,並未談任何意見,這讓那兩名豎起耳朵的丫鬟有些失望,而趙盼兒則是沒來由的感到一陣輕鬆,畢竟,她一眼就看出了這兩名丫鬟,絕非是尋常普通丫鬟,而一旦燕王在這會寧府說出口的話,被傳到金國皇帝耳中的話,對於眼下處在會寧的燕王來說,也並不是一件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