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府剛出城不過三五裡前往鹹平府的路上,張齊顏府上特意打扮成民夫的下人,被扣押了下來。
此時的天氣乍暖還寒,亮麗的陽光照耀在大地上,卻是感覺不到多少的暖意,夾帶著殘餘寒意的微風掠過整個大地,雖然不會像嚴寒時節那般,讓人忍不住在寒風中顫抖,但掠上心頭的寒意還是直入被厚厚的棉服所包裹的軀體。
一輛馬車飛快的疾馳在前往鹹平府的官道上,耶律乙薛先是張望了一眼那揚起一股塵土,向這邊飛馳而來的馬車,隨即便繼續示意手下對打扮成民夫的張齊顏信使開始搜身。
一些與尋常百姓出遠門時所帶的一模一樣的乾糧,包括一些換洗的衣衫與兩雙鞋,以及身上那身算不上寒酸但也談不上體麵的衣衫,給人的第一感覺無論如何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出行百姓。
可那匹身上毛發烏黑發亮的高頭大馬,卻不是普通尋常百姓能夠受用的起的坐騎,如今在金國,彆說是這般神俊的良駒,就算是騾子、毛驢都不常見。
隨著糧草補給以及賦稅的征收,尋常普通老百姓家裡的黃牛幾乎都已經被官府征收,用來運送糧草,所以這麼一頭神俊的良駒,根本不可能是一個尋常百姓能夠擁有的。
當然,這位外表看似與尋常百姓幾乎一模一樣的信使,在剛剛被攔截時也並未表現出慌張的神情,隻是當耶律乙薛開始命人搜身時,這位信使的神情才變得有些不安起來。
不遠處的馬車毫不減速,直到快要接近耶律乙薛等人時,才漸漸減緩了速度,而到了跟前後,馬車則是極為平穩的停了下來。
耶律乙薛麵帶微笑,抬頭看了一眼停在不遠處的馬車,隨後便繼續低頭看手中從信使身上搜出來的書信。
劉克師快速的從馬車上跳下來,原本團團圍成一圈的兵士,快速給劉克師讓開一條通道。
“什麼事兒這麼著急?”劉克師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走到耶律乙薛跟前問道。
耶律乙薛笑了笑,把手裡的書信遞給了劉克師,道:“劉大人過目。”
劉克師疑惑的接過,隻是簡短的看了幾眼,眉頭就立刻皺了起來,而後便認真的繼續看起來。
耶律乙薛看著劉克師的目光移向了書信的最左方向,這才開口道:“此事兒怕是需要稟報燕王才行吧?”?劉克師繼續看著手裡的書信,嘴裡卻是說道:“倒也不必,我剛剛過來時,張齊顏則是剛剛進入了燕王所在的府邸,想必這也是為了試探燕王。”
“那眼下這件事兒怎麼辦?”耶律乙薛平靜的問道。
劉克師在葉青麾下,雖然官職還算不上最大的,但不管是耶律乙薛還是其他人,卻是都很清楚,劉克師在燕王麾下舉足輕重的作用,以及在燕王心裡的重要性。
所以自劉克師到達遼陽後,不管是宋鎮的葉青府邸內,還是遼陽城外的五萬駐軍中的所有將領,隻要是認識劉克師,隻要是有資格與劉克師共事者,往往都會因為燕王葉青對劉克師的倚重而禮讓三分。
“稟報燕王自然還是要稟報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這封書信的內容,我們應該如何辦。”劉克師終於是抬起頭,把書信交還給耶律乙薛後,隨即雙手有些怕冷的用力搓了搓,放在嘴邊哈了一口熱氣驅寒後,接著道:“這幾日你們也已經解決了好幾撥前來遼陽查探的金國探子,而張齊顏眼下又想要給會寧府通風報信,這說明會寧府對於遼陽的情況已經起疑心了。隻是因為如今會寧府不知道遼陽的真實情況,所以一時還難以下決斷如何是好。”
“但這封書信要是到了金國會寧府,那豈不是就真相大白了?要不還像以前一樣,就地解決算了?”耶律乙薛瞟了一眼旁邊臉色因為緊張發白的信使,風輕雲淡的說道。
劉克師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耶律乙薛的話,而是仰頭思索著,想了下後道:“張齊顏是想要在會寧府麵前將功補過,以及作為內應來呼應會寧府接下來可能往遼陽派兵的動作。不過這一來一回也是需要時間的,完顏弼死了,張齊顏在完顏珣跟前還剩下多少信任,僅憑這麼一封書信……你覺得完顏珣就會相信嗎?”
“不管相信不相信,但這幾日好幾撥來刺探遼陽消息的金國探子,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耶律乙薛沒有劉克師那麼深的城府,在他看來,前幾日開始有會寧府的探子接連不斷的出現後,就足以說明,會寧府如今已經對有燕王坐鎮的遼陽府形勢起了疑心了。
“不錯,話是如此說。”劉克師認同的點了點頭,而後道:“但我尋思的是,要不要我們利用這封書信,來繼續誤導下會寧府的視線跟注意力?如此一來,也能夠給燕王與遼陽府多爭取一些時間?”
耶律乙薛凝視著劉克師凝重的臉龐,目光不自覺的掃過劉克師那也已經有些花白的鬢角,隨即笑著道:“怎麼,難道遼陽還有劉大人你沒有擺平的事情,還需要時間來解決?”
自劉克師到達遼陽後,不光是讓遼陽的富商大賈、名門望族開始俯首聽命,就是連一些遼陽府的其他官員,如今雖然還身著金國官員服侍,可已經成了宋廷的官員。
“遼陽府的事情還好說一些。何況還有燕王坐鎮,就算是有些不長眼的看不起我劉克師,但燕王的虎威可不是誰都敢去碰的,遼陽府雖然還有一些不死心的人,但已經不足以影響遼陽大局了。我擔心的是遼陽與渝關之間的幾個小城與比較緊要的鎮子,地理位置過於分散,想要把他們全部捋順自然是還需要一些時間的,畢竟,我來的時間太短了。”劉克師有些無奈的說道。
當初墨小寶他們劫持的那一批糧草,如今雖然已經派上了用場,但終究整個金國以及遼陽以南的各城各鎮,還並沒有經曆過戰火的洗禮,因而也就讓他劉克師在麵對這各城各鎮的官員,威信力有些打折扣,所以做起事情來,就不如當初處置那些經曆過戰火後,被燕王攻取後的城池那般好擺弄。
終究都是金國的官員,吃的用的穿的則全是金國給予的,而今想要不費吹灰之力的暗中讓他們都投靠於燕王、投靠於宋廷,隻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顯然效果不如用刀槍殺伐跟他們說話管用。
自然,正是因為沒有經曆過戰火的洗禮,使得金國遼陽以南的官員,就對他劉克師以及宋廷乃至燕王都少了幾分敬畏之心,從而也就使得劉克師最初跟他們商議好的,用這批糧草換民心的事情進展的並沒有那麼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