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青回燕京前,耶律楚材便在太原府任差遣,如今北地各州府幾乎都沒有逃過這一次的大小動蕩,但太原府卻是可以在其中獨善其身。
幾乎可以說,耶律楚材自從被葉青強留在宋廷後,跟著葉青鞍前馬後的被磨平了棱角,以及荒廢了幾年美好光景後,太原府就成了他施展才華的地方,也幾乎成為了他耶律楚材起勢的大後方。
所以這一次,完顏刺不管是提醒也好,還是出於其他目的也罷,終究是把太原府的一些事情,留給了耶律楚材來處置。
在完顏刺上馬車前,耶律楚材站在馬車下方,隨著完顏刺背影快要消失在車廂裡麵時,望著完顏刺的背影,耶律楚材突然說道:“大恩不言謝,日後若是有機會一定報答。”
“彆謝我,要謝就謝燕王吧。哦,對了,或者還有李橫李統領。”完顏刺在車廂裡轉身,掀開車簾露出腦袋笑著說道。
耶律楚材心頭瞬間五味雜陳,艱難的點了點頭,而後頭也不回的向著自己的馬車方向走去。
看著耶律楚材離開,把腦袋縮回車廂的完顏刺,對著車夫說道:“去遼陽王府,拜見燕王妃。”
兩輛馬車從宮門口相繼離開,而此時那一輛屬於韓彥嘉的馬車,依舊靜靜的停在那裡,等待著他們的主人。
皇宮皇後韓瑛所在的宮殿內,韓瑛親手為自己的父親韓彥嘉端上茶水,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道:“父親今日為何有空來看女兒?女兒還打算過了這兩日,便出宮去看望您跟母親呢。”u2028韓彥嘉笑了笑,目光先是在溢滿喜悅之情的女兒臉上打量了一番,而後又是打量著整個前廳。
自己這個女兒生於江南,喜歡花花草草,所以不論是皇宮的後花園,還是她住的宮殿,幾乎都快要成了花房了,隨處可見各種爭奇鬥豔的花花草草。
“聖上今日急召入宮,議事後便想著過來看看你。”韓彥嘉端起茶杯笑著道。
一份份水果、點心被擺在了韓彥嘉麵前,韓彥嘉嘴裡也是客套著不必了。
“你嘗嘗吧,有些都是從南邊運過來的,不像以前那般想吃就能吃到了,您嘗嘗,這是您以前最喜歡吃的。對了,一會兒您出宮時,正好給母親帶
一些吧,想必母親也很想念這些水果的。”韓瑛笑著道,並示意宮女去收拾一份出來。
此時的韓瑛,才注意到,父親韓彥嘉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而且整個人看起來好像還有些拘束。
心頭微微有些奇怪後,韓瑛在腦海裡飛快的思索了一番,便直接問道:“父親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女兒嗎?”
韓瑛問出後,看著韓彥嘉微微一愣,正待搖頭時,便聽到韓瑛補充道:“父親……是跟朝堂上的事情有關嗎?”
如今的韓瑛,雖然還不會主動去摻和朝堂政事,但因為這些年來,跟趙擴的感情一直很好,而且時不時前往禦書房,趙擴還會主動跟她談起一些朝堂事情。
最為明顯的便是那一日在禦書房,跟趙擴談起了北地各路吏治時,在篩選最佳人選一事兒上,二人可是在禦書房談論了很久。
而且如今的結果,也證明了韓瑛這個賢內助,在這一件事情上,確實是幫到了趙擴。
加上皇太後李鳳娘,在宮裡也不再像以前那麼咄咄逼人,壓得韓瑛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所以如今韓瑛再談起朝堂政事時,就要顯得比以前從容多了,也敢於直麵這個問題了。
“為父……。”韓彥嘉張了張嘴,但看著韓瑛那雙明亮的眼睛,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猶豫之中,既是怕自己想要說的話讓女兒為難,又怕女兒因此而擔心自己。
終究是皇宮,即便是女兒已經貴為大宋朝的皇後,可上麵終究還是有一個皇太後。
“父親……。”韓瑛見韓彥嘉麵露難sè,不由大膽揣測著,小心翼翼問道:“父親不會跟北地各州府的官場之間也有瓜葛吧?”
“這倒沒有。”韓彥嘉飛快的搖頭否認道,他此番前來,也並不是為了這事兒。
自從韓瑛嫁入皇家後,韓彥嘉在拉幫結派方麵一直是謹小慎微,幾乎從來沒有給人留下什麼把柄,也從來不參與進這些拉幫結派中。
這些年來,自然是不乏朝堂之上的一些官員,因為其女貴為皇後的原因,想要拉攏韓彥嘉,但在酒宴上,隻要對方稍稍露出這方麵的口風,韓彥嘉就會如同受敵的刺蝟一樣,瞬間豎起滿身的刺來,而後不管彆人再怎麼邀請他,不管是以什麼名義邀請,他都會以身體不適拒絕。
所以這些年來,韓彥嘉可謂是做到了一個皇親國戚不參與拉幫結派的典範,真正做到了不管彆人瓦上霜,自掃各家門前雪。
韓瑛對這些也是知道的,但看著父親麵有難sè的樣子,還是有些擔心的大膽猜測著。
隨著韓彥嘉搖頭否認後,韓瑛提著的心也是瞬間落回肚子裡,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繼續問道:“那爹這次來看望女兒,總不會就真的是單純的看待女兒吧?”
韓彥嘉靜靜的看著女兒,時不時有些糾結的咬著嘴唇,而後突然對著韓瑛說道:“爹想辭官。”
“……為什麼?”韓瑛目瞪口呆,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聖上讓做什麼為難之事兒了嗎?”
韓瑛在腦海裡飛快的過著這些時日來,她所知道的一些朝堂之上可能關乎他父親的事情。
韓彥嘉搖了搖頭,隨即神態之間有些落寞的道:“屍位素餐。”
“爹……。”韓瑛震驚的看著父親韓彥嘉,有些難以置信。
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今日在後花園看到了葉孤城跟那叫完顏刺的臣子,而後韓瑛像是想到了什麼,好像在自己離開不久後,聖上就召了戶部、禦史台,以及父親還有左相樓鑰等人在禦書房議事。
那麼父親在禦書房議事完後,便直奔自己這邊而來,開口就是要辭官,所以肯定是跟今日的事情有關了?
而那完顏刺,又是整頓北地各州府吏治的牽頭人,所以……今日在禦書房為難父親了?
韓彥嘉再次搖頭,而後落寞道:“並非是有人為難父親,也不是聖上給了父親極大的壓力,而是……。”
韓彥嘉再次歎口氣,接著說道:“朝堂變了,如今的朝堂銳意進取,而不是像當年還在臨安那般,可以渾水摸魚、屍位素餐了。聖上英明神武、遇事果決、治國有方,身為人臣自然是感到高興。但爹的能力……在這諾大的朝堂之上,怕是要拖聖上的後腿,甚至是會引起其他同僚在背後的非議。所以爹思來想去,便想要辭官。”
“聖上不準嗎?”韓瑛脫口而出問道,隨即自己便笑著搖了搖頭,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了,畢竟,以父親的性格,恐怕都很難在聖上麵前張口呢。
而且就算是父親張口了,以聖上多少有些像燕王那般喜歡袒護,以及舉賢不避親的性格,到時候自然是不願意的。
“您是希望女兒替您在聖上麵前提及此事兒?”韓瑛懂事的問道。
韓彥嘉想了想,隨即不言語的點了點頭:“爹就是這個意思。有能者居之,爹若是占據著右相的差遣,可又無法出力幫聖上,助不上朝廷,豈不是讓人笑話,也讓爹不得心安?”
韓瑛下意識的撅了撅嘴,她可不認為自己父親沒有能力。
但若是說在時刻需要力排眾議,拿出獨到觀點,需果斷決絕的處政能力的右相這一差遣上,父親那有些老好人的性格,卻是在右相的差遣上有些過於難受、束手束腳了。
韓彥嘉並未告訴韓瑛今日被聖上罰俸一事兒,何況這對他而言,也並不是什麼大事情。
隻是因為今日罰俸一事兒,才讓他徹底意識到,身為右相的他,必須要擔得起自己該擔的責任才是,若是一昧占著右相的差遣卻毫無作為,這才是讓他感到痛苦的事情。
“可眼下……女兒這邊也沒有合適的機會……。”韓瑛思索著說道,即便是那一日跟趙擴談及政事,也是因為諸多巧合,才使得她有機會在趙擴麵前說了那麼多。
至於平日裡,她還是謹守本分,與趙擴一起時,大多說的還是花花草草,或者是宮內一些趣事,很少談及朝堂政事的。
“爹也不是很著急,畢竟眼下朝堂諸事繁雜,北地各州府吏治一事兒,如今還未完全解決,但一旦這件事情解決後,父親若還占著右相的差遣,就如同把父親架在火上烤了。”韓彥嘉對咬著嘴唇思索的女兒說道。
“嗯,那女兒明白了。若是有機會,女兒一定在聖上麵前,闡明父親的意願,不過到時候聖上是何意思,怕是女兒就無能為力了。”韓瑛咬著嘴唇道。
“那是自然。父親老了,身體也如不以前了……。”
韓瑛聽著韓彥嘉的念叨,明白這是父親為辭官在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