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穎芝見此情形,擰了擰眉,赫然想起,眼前之人便是府中溫側夫人的心腹——夏氏。
在書裡,這位可是個麵慈心狠,作惡多端的主兒,給溫氏出了不少餿主意不說,乾下的齷齪勾當更是數不勝數。
傅穎芝眸色一凜,還沒進門,這戲便已開場了。
夏嬤嬤自打見到傅穎芝開始,便不斷的伸長脖子,皺著眉頭向她的身後張望。待確認傅穎芝的確是孤身歸來後,眼中不禁閃過一絲疑惑和失望。
但她又馬上回過神來,緊緊拽住了傅穎芝的衣袖,嘴上還高聲嚷著“三小姐今早不知是被何人綁去,失蹤多時,謝天謝地,菩薩顯靈,如今可算是安然無恙了!”
這般動靜,引得街邊百姓紛紛駐足觀望。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夏氏仿若登上了戲台,表演的愈發賣力起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若是小姐的清白受損,老奴萬死難辭其咎啊!”
她死死拽著傅穎芝,腳步像灌了鉛的鐵桶似的,寸步不移,仿佛這場戲不演完,便不讓她入府一般。
傅穎芝冷眼瞧著夏嬤嬤,心中暗忖,這老嬤嬤如此大張旗鼓,嘴上說著擔心,實則句句暗示她已失了清白,可真是陰損至極!
夏氏被她冷厲的目光看得心裡發毛,隻得硬著頭皮繼續又使勁擠出幾滴眼淚。
未幾,傅穎芝正欲開口,就聽得身後傳來一陣女聲,“可是穎芝回來了?”
溫側夫人一身素服,發間未飾一珠一釵,緩步向這走來。當她行至距傅穎芝僅幾步之遙時,一股專屬胭脂的香粉味撲麵而來,嗆得傅穎芝忍不住皺了皺眉,抬手掩鼻。
隻見溫氏麵容憔悴,臉色蒼白,一見到傅穎芝,瞬間紅了眼眶,她幾乎是疾步上前,一把將傅穎芝緊緊攬入懷中。
見狀,夏嬤嬤立刻上前諂媚地說道:“自打小姐遲遲未歸,夫人一直食不下咽,憂心不已,現下總算可以放心了。”
聽罷,溫側夫人假意抹了抹眼角,拉著傅穎芝,情真意切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穎芝定是受委屈了,彆怕,隻要你活著,娘養你一輩子也心甘情願。”
傅穎芝心中冷笑,麵上卻故作委屈,她咬了咬唇,一把挽住溫氏的手臂,微微顫抖著說道“母親,女兒不過是去購置些絲線,此事亦是您親口允準的。怎的到了那嬤嬤口中,竟成了遭人劫持之事?”
說罷,怯生生地看了溫氏一眼,兩行清淚緩緩滑落。還不等溫氏開口,傅穎芝便抽泣起來,一副柔弱無助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憫。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有人忍不住出聲道,“方才我看見三小姐衣冠整齊入府,若真被綁架,怎會是這般模樣?”
“是呀是呀,三小姐一言不發,倒是這婆子演了許久,可憐三小姐還一頭霧水。”
聽著周遭此起彼伏的議論聲,溫氏眼中寒光一閃,狠狠地剜了夏嬤嬤一眼,隨即,看向傅穎芝,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與關切:“穎芝莫不是被嚇糊塗了?早先你與靜安一道,待到申時,靜安已安然歸來。偏你一人下落不明,叫人憂心如焚。這當中,你到底經曆了什麼?究竟是如何回來的?”
傅穎芝聽此,故意撅了噘嘴,一臉委屈與憤懣,道:“母親這話倒叫女兒不解了。我與靜安姐姐行至半路,她便說臨時有事,讓我在此等候。女兒依言而行,可左等右等,始終不見她的蹤影。無奈之下,隻能打道回府。”
她頓了頓,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圍觀的百姓,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如今想來,倒是奇怪,為何靜安姐姐讓我等候,卻自行先回府中,莫非存了心想讓女兒‘意外’失蹤不成?”
溫氏聽罷,剛欲開口說些什麼,忽而眼波一轉,身子便如弱柳扶風般搖晃起來,作勢欲倒,夏嬤嬤見狀,連忙上前攙扶住她。
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
傅穎芝眉尖微蹙,抬眸望去,隻見溫氏一副虛弱至極的模樣,柔聲道,“穎芝,家中上下都為你憂心忡忡,眼下都在正廳候著,就等你過去回話呢。”說罷,又輕咳幾聲,拍了拍傅穎芝的手背,道:“彆怕,母親定會為你撐腰。”
傅穎芝一聽這話,不禁冷笑一聲,她目光如炬,看向夏嬤嬤,聲音清冷,字字如刀,“嬤嬤張口閉口就是我被綁架了,此刻我身上可有半點傷痕?衣衫可有一絲淩亂?勳爵門楣重於泰山,奴仆妄議主家者,若查無實證,按大祁律法,該當何罪?還是說……”她眸光一凜,語氣陡然轉冷,“有人給了你膽子,指使你這麼做的?”
說罷,倏然轉頭看向溫氏,正色道:“母親說是要為穎芝撐腰,可是卻冷眼旁觀一個仆人在大庭廣眾汙蔑女兒。母親既然這麼擔心女兒,可派人尋我?敢問尋人的家丁姓甚名誰?出府時辰幾何?走過的街道巷陌又在哪裡?如若沒有,就派一老嬤嬤在門口唱戲。到底是關心我,還是陷害我?”
圍觀百姓聽此,看向傅穎芝的眼神變得同情起來。
不等二人作答,傅穎芝便又高聲道“清者自清!”說罷,一甩袖子,轉身徑直向府中走去。
留下溫氏和夏氏二人麵如土色,怔愣在原地。
傅穎芝眉頭緊皺,邊走邊嘀咕,有母如此,其父也定是個蒙了心的。思及此處,她眸中的霜雪之意更甚,加快了步伐向正廳走去……
穿過蜿蜒曲折的回廊,一片紅梅盛開的園子映入眼簾,隻見園中梅枝橫斜,花瓣如點點朱砂綴於枝頭,映得滿園生輝,美麗至極,陣陣梅香讓傅穎芝的心情也瞬間好了許多,可她無暇駐足欣賞,步履匆匆地穿過這片梅園,很快,來到了伯爵府正廳。
傅穎芝剛邁入正廳門檻,便聽到一聲怒斥,廳內,敬文伯傅書翰身著褐色長袍端坐主位,麵色陰沉,黑眸銳利,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不覺給人一種壓迫感。
院子裡站滿了丫鬟婆子,個個低眉順眼,大氣不敢出,生怕觸怒了主位上的老爺。
庭中跪著兩個小丫鬟,身形單薄,臉上帶著紅腫的掌印,顯然是剛受了責罰。見到傅穎芝,二人都像是鬆了一口氣。
傅穎芝憑著原主記憶,一眼認出她們是琴心和琴音,隨原主長大的兩個貼身丫頭。
原書中她們隨她流落莊子,受儘苦楚,卻始終不離不棄,拚儘全力護她周全。最終,一個慘死,一個被發賣。此刻,再見到她們,傅穎芝隻覺胸口百般滋味,灼燒心頭。
她努力將心中的情緒壓下,鎮定坦然的抬頭,對著父親行了一禮。
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見溫側夫人匆匆趕來,身子一軟,跪在了地下。
“老爺,都是妾身管教不嚴,才讓穎芝遭此大難。若是她清白有損,咱們伯爵府養她一輩子便是!”溫氏語氣哽咽,聲若鶯啼。
傅靜安聞聲而入,趕忙上前將溫氏扶起,“妹妹被人擄去那麼久,發生了什麼大家可想而知。如今,誰心中都不好受,母親不必過於自責。”說罷,一也假惺惺擠出幾滴眼淚,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敬文伯麵色鐵青,眉頭緊鎖,看向傅穎芝。
傅穎芝上前恭敬行禮後,不卑不亢的答曰:“女兒今早與二姐一同外出,行至半途,二姐稱有急事需處理,讓女兒在原地等候。然而,卻遲遲未歸,眼見天色漸晚,女兒無奈隻得先行回府。誰料剛至府門,便見夏嬤嬤又哭又喊演了一出大戲。”
傅靜安聽罷,一副委屈不已的樣子,道:“我原欲出門尋找妹妹,剛出府門,便聽有人說你被綁架了,這我還如何去得?”
“所以姐姐就在家中靜坐,然後命夏嬤嬤在我歸來時給我潑臟水?”傅穎芝挑眉,直直看向傅靜安,正色厲聲道,“我與姐姐到底有什麼仇什麼怨?”
傅靜安眼中閃過一絲慌張,眸中瞬間泛起淚光,她以帕遮麵,聲音微微顫抖,帶著幾分委屈與無奈,道:“如今外麵都在傳三小姐被綁架清白受損,這豈是我一個閨閣在室女能左右的?”說罷,歎了一口氣,道“不如讓嬤嬤們給三妹驗個身,一切不都清楚了?”說罷,含淚看向敬文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溫氏聽後,故作驚慌地抬手阻攔:“怎可……”,又看向敬文伯,見伯爺隻是皺著眉,卻並未阻止,心頭不禁一喜,努力擠出幾滴清淚,聲音顫抖,仿佛滿心皆是疼惜與無奈,道:“老爺,穎芝已然受了委屈,難不成沒有彆的法子了?”
伯爺麵無表情看向夏媽媽,命令道:“去叫幾個經驗豐富的婆子來。”
夏氏聽罷,恭敬領命,眼底是藏不住的竊喜。與溫氏抬眸對視間,信心滿滿地點了點頭。
這可是二人花了好一番功夫的籌謀。雖綁架之事稍有變故,不知為何蕭煜沒有出現,一切未按照原計劃進行。但她們可還有後手,一會幾個婆子,皆是主院忠心耿耿之輩,至於三小姐“失真”之事,誰又在意是真是假。
想到此處,夏嬤嬤眼角露出一抹沾沾自喜,剛欲退下,就聽一聲厲嗬:“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