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邊跪坐的女人是他的妻子趙峨,比他小一歲,已經大哭過一場,臉上血水與淚水混雜,看不清表情,有幾分麻木地啜泣著。
曲正望著他們,有些失神。
心跳得也略有幾分加速。
老頭瞄了他一眼,輕輕拉住他的手,低聲說起之前發生的事。
半個小時前,趙峨就背著趙峻回到了村裡,那時候趙峻還有一口氣,村裡懂得醫術的幾位連忙拿出珍藏的藥物,可惜來不及了。
據趙峨斷斷續續地描述,他們夫妻遭遇了一對猛豹,狩獵等級為三的凶獸。如果一對一的話,趙峻有機會戰而勝之,但隻是‘二足’武者的她拖累了趙峻。為了保護她,趙峻被豹爪掏開了胸膛。
如果不是逃離時正好遭遇了狌狌群,猛豹被分散了注意,她恐怕也回不來,更彆說帶回趙峻了。
“唉,我和你時太奶是看著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也不知道小峨能不能走出來。這不怪她,誰也沒法料到這鬼時節連母豹都和公豹一起狩獵了,就算沒有她,趙峻也對付不了兩頭猛豹。”老頭歎氣道。
“我們幫不上忙,回去吧,等小峨緩過來一些再寬慰她。”老太太則低聲道:“明天阿澈還要早起上山呢,今晚得早點休息。”
老頭表情微變,立刻不滿地嗬斥老太太道:“上山?!上什麼山上山,現在山上多危險你又不是沒看到,家裡又不是沒吃的!”
老太太一滯,連忙道:“對對對,你看我,都老糊塗了。阿澈,咱們再多休息一陣,儲糧夠吃!”
老頭拍了拍曲正手臂道:“阿澈你練武,得營養充足。儲糧基本都是你打的,你儘管吃!我和你時太奶就算一天吃一頓都不礙事,將就將就,差不多能熬過這個冬!”
“嗯?”曲正微覺怪異,心思從趙峻的死狀上抽離,望了望兩人。
如果是趙澈,肯定不會多想,但他作為被CPU慣了的現代人,卻覺得這話頭聽著不太對勁,一天吃一頓?將就?熬過?我怎麼可能好意思讓兩位老人受這種苦,這是在勸我彆上山還是在勸我上山?
望著兩人臉上的老人斑與慈祥的笑容,曲正暗忖‘想多了麼’?
跟隨他們回家,老太太快步進裡屋取出一個小獸皮袋:“你看阿澈,今晚發生了這種事,太奶也沒來得及做飯,這包滑魚乾你拿著,晚上湊合吃一口,明早再來!”
“嗯……你們早點休息。”
見兩位老人都有些疲態,曲正簡單寒暄兩句便拿著魚乾告辭,剛離開他們家不遠,又被一道突兀響起的高亢聲音打斷了腳步:
“趙澈,聽說你打算明天一早上山?不錯嘛,我還以為你這廢材受那點小傷,要再養幾個月呢!”
曲正一滯,不用看,他就知道來人的身份——趙江和趙泣。
他們是一對龍鳳胎兄妹,算是趙澈的表哥和表姐,比趙澈大了四歲,從小一塊長大一塊修行,但趙澈和趙江之間卻不怎麼對付。
因為他們都算是天才,修行進度方麵年幼幾歲的趙澈一直追得很緊,獵獸方麵趙澈更是天賦壓了趙江幾頭,收獲總比趙江多上幾倍!
好不容易趕上趙澈‘受傷’,趙江是見麵就要譏諷他一句,仿佛要把這幾年的憋屈一次性報複回來。
曲正轉過頭,果然看到了一個嘴角掛著嘲諷笑容的瘦高青年。
說心裡話,遭遇如此‘經典’的場麵,曲正一點都不生氣,甚至有些想笑,第一次被趙江挑釁時,他就差一點點笑出了聲。
但這次……
“你怎麼知道我明天要上山?”
趙江一頓,並未回答,隻是哼道:“怎麼,你不會是被趙峻的死嚇著,明天不打算上山了吧?!”
“哥,彆這麼說~”他身邊模樣溫婉的趙泣終於開口:“每年冬天都是最難熬的,村子裡的大家要齊心協力才行,小澈,如果傷沒好就再休息幾天,千萬不要逞強。如果吃的不夠,去姐姐家裡拿。”
說完她就拽住趙江衣袖,匆匆離開,曲正卻望了兩兄妹很久。
在趙澈的記憶中,趙泣就是這樣一個溫柔的姐姐,每每他和趙江發生衝突,都會在中間打圓場,言語中還隱隱傾向著趙澈。
因此趙澈很喜歡這個善良的姐姐,除了昭太爺和時太奶外,以前獵物贈予最多的對象就是她。
但回顧這些記憶,曲正卻又一次隱隱感覺到了一股‘異味’。
“還有,我隻把明天打算上山的事告訴昭太爺和時太奶了吧?”
他回望兩位老人的家,駐足良久,這才搖搖頭,轉身回家。
沒必要無端去猜疑,這種大山中的孤村理應是團結質樸的,彆隨便代入現代的爾虞我詐,反之如果真有什麼蹊蹺,他總會察覺的。
事已至此,還是先吃飯吧。
曲正沒打消明日上山的想法。
哪怕趙峻的死狀給了他一些衝擊,但曲正深深知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不為彆人,隻為自己。
明天這山,得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