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些年來,這顆種子生根發芽,成長成為參天大樹,遮擋住了他的眼,逐漸也遮擋住了他的心。
他忘了,馬戰軍戰友的小孩也死在了那場爆炸裡。
他忘了,馬戰軍在那天晚上,獨自一人在書房自責。
他也忘了,來救自己那天,馬戰軍眼裡的隱忍和擔心。
他更忘了,他躺在病房裡,在醫生說他的腿可能不一定治療得好的時候,聽到的來自病房外的聲音。
其實這些,馬力確實早該看明白了。隻是這棵大樹成長了,他習慣了,也忍不住地和對著馬戰軍罵罵咧咧了。
所以在這一刻,有一些記憶出現在腦海,畫麵從模糊到清晰,聲音也從朦朧到字字清晰。
馬戰軍說:“差一點,我就要忍不住,我應該想到彆的辦法的。”
那是馬力第一次聽到馬戰軍的脆弱。
光是聲音,就足夠脆弱。
於慧茹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你不帶人去,或者你聽他的放下槍,都不能改變對方的本性,到時候你和馬力都會出事。”
對啊,馬戰軍就算放下槍,不對自己開那一槍,可能救不了自己,也會把他搭進去。
馬戰軍不是不願意以命換命,隻是他清楚,對於綁匪這樣的人來說,就算換了命,對方也不一定會遵守承諾放過馬力的。他沒辦法拿馬力的命去賭,他賭不起。
酒店門口,馬力逐漸收攏掌心,然後倏地笑了。
他將子彈好好收進口袋裡,然後撥通了馬戰軍的電話。
“哎喲,稀客啊。”馬戰軍的語氣輕鬆,可馬力就是感覺他有點緊張,因為這麼多年來,馬力從來沒有主動打過電話給他,“是闖禍需要你老子收拾了?”
七月的帝都如火烤一般,但在這烈日之下,有輕微的風吹過。
馬力抿了抿唇:“爸。”
“……”
在警局開會的馬戰軍當著下屬的麵,掉了手機。
他故作鎮定地撿起手機,重新放到耳邊,問他:“你在帝都闖了多大的禍?”
“我準備報考警校。”
說完,馬力掛了電話。
良久之後,正在彙報的下屬小心開口:“馬局,我要繼續嗎?”
馬戰軍還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驀地笑了。
一直以來如山一般的馬局長,在下屬麵前,好像有那麼點小病一樣,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好!”
下屬們:“……”
完了,這次是案子還沒破,馬局瘋了?
當然,馬局沒瘋。
隻是遠在帝都的戚青快瘋了。
她回到戚家,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
傭人們在門外,敲門也不是,不敲門也不是。
最後是戚夫人,找人拿來鑰匙開了門。
她穿著旗袍,款款走進去。
“戚青,就輸了一場射擊,就能讓你一敗塗地嗎?”
戚青趴在床上,聞言抬起頭。
“我怎麼會輸!”
“對啊。”戚夫人走過去,替她擦了擦因為生氣極了而滴下的淚水,“一場射擊的輸贏不能代表什麼,現在沈老爺子對陸的承認也不能代表什麼。日子還長,身份和手裡的資源,它不是短期內會被看出來的。”
“戚青,你要記得你是戚家的女兒,即使是輸了,你也要笑著,在彆的地方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