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中州書院的一條小道上,一輛質樸馬車正緩緩前行,車夫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但趕馬的姿態卻非常熟練,完全不像是一個老者該有的精氣神。
車內坐著一個少年,他身穿黑袍,靜靜的坐在凳子上閉目小憩,佩戴一枚青色玄戒的手輕輕敲擊窗沿,敲擊頻率很有韻律感。
少年正是陳少星。
自從下山之後,他在摩洛城補充物資後就輕裝簡行的踏上前往中州書院之路,他本想租一輛豪華一些的馬車,好好奢侈一把,可後來仔細一想還是決定一切從簡,畢竟少受關注就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十幾條小道通往同一大道,其中有著無數馬車和行人在匆匆趕路,其中不乏名門望族所展示的豪華,也不乏寒門子弟身穿粗布爛衫,緩緩前行的寒酸。
途中有人認為人多擁堵,所以選擇禦劍飛行,但無一例外會被一群氣質儒雅的人強行攔下。
主動阻攔的人,修為大多都在煉氣十三層境界,這樣的修為並不算高,但就算是築基修士見了也不敢硬闖,而是在滿臉含笑的道歉之後,帶著學子選擇步行。
這是入中州書院的規矩!
每一個踏上前往中州書院之路的人,都不能禦劍飛行,亦或是乘坐飛舟,要麼選擇步行,要麼選擇乘坐馬車。
這個規矩,是中州書院一個名為齊源春的中年儒士定下的,目的是為了考驗求學之人的心性,同時,也是作為考核的標準之一。
此時,中州書院之內的一座高樓上,身穿錦服的齊源春,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棋局出神,舉棋不定許久,他深深歎了一口氣,一雙充滿智慧的雙眼,看向蔚藍天空,凝神而視……
齊源春,雷炎帝國聞名天下的一代巨儒,是雷炎帝國前任國師,自從被貶歸鄉後,他便在中坤域的群山萬壑之中,建立了這一座聞名天下的書院。
他不是聖人,也從未自稱聖人,隻是學識淵博,心係天下蒼生,讓人敬仰,雖不是聖人,但在人們心中早已與聖人彆無二致。
草木一歲一枯榮,日月如梭,五十載時光轉眼即逝,書院雖然新加入了幾位教書先生,模樣不同,歲數不一,但不變的便是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古板,苛刻,少言,讓人感到無趣。
書院的其餘教書先生都和齊源春一般,深居簡出,都喜歡待在書院中,做事如出一轍,教學,對弈,看書,寫文……
凝視天空許久,齊源春雙眼閃過一絲異色,元神出竅遠遊,宛如一襲白衣的仙人一般,脫離軀殼,向著遠處山巒飄去。
站在雲層之中,齊源春靜靜的看著下方無數趕路行人,見諸多求學若渴的學子縱然腳掌磨傷,依然一臉堅毅前行,他淡淡一笑:“當年,我求學時也是這般,要想學習,首先就要有求學之心,唯有砥礪前行,做事才不會毛躁,才會思考,才會成為一個身懷大才之人!”
目光逐漸從人流中掃過,齊源春一眼就看到坐在馬車之內的白淨少年,卻隻是微微搖頭道:“此子氣息隱秘,雖然心性過人,但心思太過深沉,學有所成之後也多半是一個亦正亦邪的魔頭,不可錄用!”
柔和目光從少年身上移走,看到路旁有一個被人欺負的樸素少年,那少年保持著高舉石塊,隨時準備向前撲殺的姿勢,在麵對敵人手持匕首的生死一線之際,他並沒有害怕,依然麵色平靜,眼神堅毅。
他穿著打滿補丁的藍色布衣,雙手有著厚厚的老繭,卻完全不像是在山野之中長大的無知少年。
能符合他的身份的,就是眼神中深藏的一絲無奈,對於這種無奈,齊源春深有同感,曾經還未踏上修行之路的他,又何嘗不是這樣?
曾經,他如父輩一般埋頭苦乾,一年四季都在地裡忙活,春耕,夏治,秋收,冬藏,這是每一個靠天吃飯的莊稼漢所必須要做的。
當出現天災人禍導致莊稼顆粒無收時,並沒有人撕心裂肺的哭吼,有的隻是在一聲聲歎息中感到無奈,感到茫然無措……
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齊源春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而後移動視線看向他處……
他很想將欺辱少年的人一掌轟飛,但迫於在建立書院時曾立下誓言,不得因個人好惡隨意插手他人因果,所以並沒有選擇出手。
走過的這半生,他早已經看透太多人和事,曾見過高門大戶的汙人穢事,街頭巷弄的窮凶極惡,也看過權貴的無可奈何,也見過布衣的可憐寒酸,如這樣的事數不勝數,有對有錯,任人評說。
對於任何事,齊源春早已選擇旁觀靜聽,不再如初出茅廬那般受人情,管不平事,而是袖手旁觀,不聞不問。
與此同時。
車輛眾多,道路雖然寬大但也頂不住人流密集,很快擁堵,坐在馬車內的黑袍少年被外麵傳來的怒喝聲和毆打聲,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老伯,外邊怎麼了?”
“唉……一群權貴子弟仗勢欺辱一個寒酸少年,這什麼世道啊!”
聽到車夫的歎息聲,陳少星輕輕揭起窗簾一角,視線透過空隙看到窗外不遠處的草地上,一個身著藍色布衣,背著書箱的白淨少年,此時正被三個身穿錦衣的公子哥拳打腳踢。
“狗仗人勢!兩個煉氣十層和一個練氣十一層,居然欺負一個煉氣六層的窮苦少年,令人發指!!”陳少星眉頭一皺,敲擊窗沿的力道微微大了一些,伴隨著嚓一聲響,床沿破開一絲細微的裂縫。
怒火在心中燃燒,他撿起一塊黑色麵具戴在臉上,而後走出馬車:“老伯,我下車有事,你就在馬車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