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夕臨時更換新娘子。
闔府的奴才險些跑斷腿,聘禮與嫁妝一件件從大娘子的院子和中公庫房,如流水般進了五娘子的梅院。
為此,隔壁特地清空出兩個院子來,勉勉強強才裝得下。
望著空蕩蕩的東跨院,嫡母劉氏心在滴血,“鶯兒,你做的那些夢可會一一應驗?”
半月前,女兒遊船落水,醒來後性情大變。更在出閣前夕,竟膽大包天留下書信與窮書生私奔。
聞老太爺連夜派人追捕,卻隻帶回一個失貞的孫女。
為防她再次逃跑,隻好強行給她灌下一碗軟骨散,待婚禮結束後再做打算。
聞家大娘子聞鶯靠著軟塌冷笑:“侯府是吃人的窟窿,世子薛泗雲身中其毒,活不過兩月,前麵三任未婚妻又皆數叫他克死了,五妹怕是有錢沒命花。”
那張芙蓉麵在夕霞中有一瞬的扭曲。
劉氏心中一突,竟生出一種陌生之感。
“薛世子還曾有過其他婚約?歸寧侯府秘而不宣,實在是欺人太甚,這分明是騙婚之舉!”
繼而撫著胸口慶幸道:“幸而我兒機敏,方逃過此劫。”
聞鶯一臉篤定:“且看著吧,今日薛泗雲定然不會來迎親……”
前廳忽地傳來喧鬨的鑼鼓吹打聲,迎親的隊伍已然到了。
母女倆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口。
隻見看門婆子那胖乎乎的身影穿過長長的回廊,匆匆進來稟報:“世子爺病重沒來迎親,老夫人催您速往梅苑。”
女兒的話應驗了!
劉氏狠狠鬆了一口氣,轉而又咬著銀牙道:“老不死的竟還要我去給那小賤人做臉?不去!就憑她一個私生……”
意識到什麼,劉氏猛然住口,幸好聞鶯沉浸在思緒中沒察覺異常。
滿屋奴才個個恨不能裝聾,下巴紛紛埋進衣服裡。
“為何不去?”
聞鶯抬起下頜,語氣裡儘是嫡長女般的高高在上:“母親自當展現嫡母氣度,給庶女施恩……”
梅苑。
劉氏姍姍來遲。
正巧看見聞老夫人不顧規矩,親自將紅綢罩在五孫女鳳冠上,“去吧,以後你就是薛家婦了。做新婦的,萬不可再如閨閣時那般懶散。這尊白玉佛像你拿著,行事三思而行。”
聞言,劉氏不禁輕撇嘴角。婆母口口聲聲偏袒聞檀,卻隻舍得拿尊破佛像給她添妝。
老婆子吃齋念佛瘋魔了,難不成要讓孫女在夫家事事忍讓,委曲求全嗎?哈哈!老太婆平日裝得太好,興許骨子裡也是極為瞧不上聞檀身份的,畢竟她生母那般……
但好歹沒有糊塗到送什麼真金白銀,不然,即便當著闔府賓客之麵,她也定然會大鬨一場。
聞檀膽敢搶奪長姐嫁妝,合該拿老夫人大半私庫作為賠償!
“老夫人說得對,以你低賤的身份能給世子爺衝喜,是三生修來的福分。要更大度海涵,多多修佛。”劉氏笑眯眯地開口,話語中隱隱帶著刺。
本來就有些微妙的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聞檀臉上掛著淺淺的笑,直接回懟:“新婦喪夫才帶發修佛,母親是在咒世子爺早死嗎?”
劉氏被祖孫倆噎得臉頰漲紅,頭一回發現往日存在感最低的庶女,竟如此伶牙俐齒。
斥責的話湧到嘴邊,聞老夫人一個眼風睨過來,不情願地咽回去。
她得意地想,反正世子爺活不長,到時候衝喜便衝喪,有的這死丫頭跪著求她的時候!
桂嬤嬤捧著白玉佛像上前來,轉交給四個大丫鬟裡麵最穩重的迎冬。
迎冬手驀然一沉,抱著竟有幾分吃力。
疑惑間,聽到桂嬤嬤飽含深意地叮囑:“千萬要拿穩了,到了侯府彆讓它積了灰,時不時捧起來擦一擦。”
這是那尊在小佛堂供奉三十年的白玉佛像,承了多年香火愈發慈眉善目。婢子們都是表麵用綢布打濕了擦拭,拿需要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