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讓春蘭進來伺候。”
聞檀身邊攏共四個大丫鬟,迎冬行事穩重,春蘭最為機警。
她慢條斯理地撫平耳邊鬢發,眯起眼睛,道:“對了,找管事要間屋子將佛像供奉起來,點上三支香……”
倘若她新婚夜便遭到侯府厭棄,傳回聞家,以祖母的身體恐怕會撐不住的。
嘖,麻煩。
不管什麼魅魍魎魑,敢阻攔她過舒坦日子的,全都得死!
迎冬捧著佛像的手輕輕顫動了一下。
適逢秋風驟起,拂得廊簷下的大紅燈籠東倒西歪,娘子那張芙蓉麵掩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
她不由想起娘子六歲那年,房裡那背了主的丫頭是何下場。
佛前養性,佛後殺人。
娘子點香意味著有人要倒黴了。
迎冬剛躬身退下去。
裡麵便湧出來幾個健壯的家丁和仆婦,雖未動手,但那氣勢洶洶的姿態著實算不上客氣。
為首的那名直襟緞麵的老婆子,一雙吊梢眼高高裝在腦門上,應是侯夫人跟前的臉的陪嫁。
聲音陰陽怪氣:“世子妃原在這躲懶呢,夫人有請。”
聞檀眼神看也不看這老貨,款款玉步邁進門檻,規矩地先衝侯爺夫人屈膝見禮。
無數目光落過來,恨不得把她看透。
原以為聞家這位聲名不顯的庶女會哭哭啼啼,嚇得六神無主,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沉穩淡然,端莊挺立地站在那,禮節方麵也沒什麼錯處。
可惜了——
不少人幸災樂禍,等著瞧好戲。
無論是毒酒還是吐血,皆是為了破除圓心大師批注的佳運命格。
薛泗雲必須一直病著,豈能逢凶化吉?
聞檀是替罪羔羊,這點眾人皆心知肚明,侯夫人亦不例外。
侯夫人娘家姓羅,盛京人人尊稱一聲羅夫人。
然她本就不喜聞家言而無信,大婚前夕臨陣換新娘,以庶女羞辱侯府。
現今這“好命格”竟成了兒子的索命符,衝喜險些釀成喪事,前後積攢的怒火亟需宣泄口:
“你是如何侍奉世子的?世子病重你卻不在其側侍奉,毫無規矩可言。”
聞檀笑著解釋:“母親息怒,兒媳擔心世子受到驚擾,剛剛是去吩咐下人取安神香來。”
羅夫人身邊的宋嬤嬤恍然:“是了,聞家香方可是傳承百年的。”
大梁朝文人最好風雅之事,世家大族於雅性上極為講究,尤以聞家為最。
據傳聞家講究到飯前飯後,用以淨手的帕子上分彆烘什麼香。
這時,一個穿著青色緞麵比甲的丫鬟默默捧著木盒進來,“世子妃,安神香取來了。”
眾人滿眼驚歎,連裝香丸的盒子都是紅檀木。
上麵還用金線雕著湘妃竹。
羅夫人容色緩和兩分,“你有心了。”
聞檀吩咐下人進來搬走舊香爐,擺上一樽鎏金鸞紋爐。淨了淨手,借著禮服袖擺寬大,漫不經心地轉動腕間的九轉玲瓏鐲,點燃安神香。
一股沉靜古樸的香味頓時飄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