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裴渡都守在女兒的床邊。
她沒有再醒過,卻睡得並不大安穩,睡夢中也不停在囈語,斷斷續續說著:
“……爸爸。”
“……不要管我了。”
小小的不安的聲音,像悶錘般一下下砸在裴渡心臟上,年輕男人垂睫,視線落在女兒因哭過而腫起的眼皮上,他拿過熱毛巾,用一角溫柔拭去女兒眼角的淚痕,漆黑的瞳仁內是心疼而愧疚的情緒。
放下毛巾,裴渡維持著坐的姿勢,良久,俯身,用臉頰在女兒溫熱的額頭上輕貼了下,閉上眼內心祈盼著。
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討厭爸爸了呢。
…
翌日,小慕音的燒退了。
裴渡請教廚師,學著做了山藥胡蘿卜玉米肉沫粥,他腦海中並沒有下過廚的記憶,但出奇的是,他上手極快,廚師基本隻講了遍流程與需要的食材,他就輕易掌握的做了出來。
容易得,就好似之前做過無數次一樣。
做好後他拿了個乾淨的勺子自己嘗了一口,覺得味道還可以,廚師也誇口感香甜,但裴渡心裡仍舊打鼓,忐忑地端上樓。
彼時,慕音小臉兒上恢複了些許紅潤,靠在床上,矮櫃上放有花香味加濕器,室內開著溫度適中的暖氣。
裴渡走進來,就見女兒那雙桃花眼看過來,盯著他看。
大概這粥的確是做得不錯,女兒吃得很香,更重要的是,是自己一勺一勺喂她吃的,她都張嘴吃了。
裴渡握住勺子的手指因受寵若驚而微微顫抖起來。
兩小碗粥就這樣喂著吃完了。
裴渡又幫女兒擦嘴巴。
小慕音眨了眨眼,仰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爸爸,晶瑩的瞳孔中閃閃發光,伸出小手,剛想要拉過爸爸的衣袖,開口說話,奶奶卻在這個時候進來了。
宋女士說小慕音發燒身上出了汗,要換一套乾淨的衣服。
裴渡便起身回避,出了房間,出去之前他還回過頭看了眼女兒,見女兒也在看自己,便衝女兒抿了個溫和的笑。
…
衣服是跟著進來的兩個女傭換的,宋女士就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抱著手臂打量著眉眼開朗的女孩子,語氣意味不明道:
“慕音看上去,很高興嘛?”
聽見奶奶的問話,小慕音乖巧地點了下頭,女孩子的性格因為爸爸的保護天真而又爛漫,就忍不住的想要分享自己的開心,說:“爸爸陪我,還喂粥給我喝。”
爸爸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和自己待在一起了。
宋女士哼了聲:“是啊,你當然是開心了,可你爸爸就慘了。”
小慕音愣住,仿佛沒有聽明白奶奶的話。
隻見宋女士歎了口氣,語調責怪道:“因為你發燒,你爸爸在這裡待了一晚上,一個晚上都沒有闔眼睡覺,眼睛下麵兩個那麼大的黑眼圈,這麼辛苦你都沒有看見嗎?”
“還有,公司還有好多工作等著他去處理呢,現在,都因為你耽誤了,你說,你要怎麼負責?”
“……”
——如果不是要接你放學,你爸爸又怎麼會出車禍呢?
同樣的聲音,不同的話語,卻詭異的重合在一起,宛如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