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枝甫一進去便瞧見塌上趴著的男人,她又輕聲喚了兩句,見男人沒反應,這才曉得岑西眷是睡著了。
岑西眷身上的臟袍子並沒有換下來,隻是扣子都扯開了敞著,許是他睡得不安穩,掙紮間袍子已經褪到了腰背,露出裡頭素白的褻衣。想到岑西眷今日歸家時的狼狽樣子,半枝略一思索便上前將岑西眷身上搭著的臟袍子揭了下來,重新給他找到一條厚毯子蓋上了,這才走到外間的立櫃翻找著什麼。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半枝又抱著個小匣子走進來,這次她直接跪坐在了小塌邊上。半枝稍稍傾身,如玉的手指正搭上岑西眷的衣領,忽的又縮了回來,隻放在嘴邊哈氣捂熱了才又伸了過去。半枝動作很輕,故此裡衣褪到了腰間,岑西眷也沒醒。
半枝瞧著岑西眷白皙背上縱橫交錯的青紫痕跡,心中一痛,捏著他裡衣的手忍不住一抖,指尖便擦到了岑西眷的腰側。半枝心中一緊,連忙去看岑西眷陷在枕中的臉,見他沒有蘇醒的跡象,這才打開匣子為岑西眷上藥。
待到上完藥,將岑西眷安置好後,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半枝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刺痛的膝蓋,又將屋中散亂的紙團收拾乾淨,這才退了出去。
關門的‘吱呀’聲一響,塌上趴著的男子便睜開了眼。岑西眷撐坐起身,身上蓋著的厚毯子便滑到了腰間,男人垂眸捏著毯子一角,避無可避的又想起了半枝。
果然,他的枝枝還是心疼他的。
岑西眷想到半枝方才為他上藥時的輕柔動作和滑過他腰間的微涼指尖,沉沉的黑眸中便泛起一抹甜蜜。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危險與溫柔的矛盾結合,帶著讓人心癢的致命魅力,哪裡有一點癡傻瘋癲的跡象!
岑西眷沒瘋,甚至還聰明了許多。
自從他知曉了胡培和鬱錦的惡毒計謀,他便開始思考應對之法。比起之前十分被動的局麵,現下他的處境倒是好了許多。胡培無非是要看他痛苦罷了,那他何不將計就計,徹底被他‘逼瘋’才好。
無論是岑家布莊無法扭轉的敗落之勢,還是他對鬱錦的癡纏,都是為了暫時迷惑胡培罷了,隻要胡培稍稍放鬆一刻,他便能一舉將他鏟除!
岑西眷是個極優秀的獵人,而優秀的獵人通常以獵物的姿態出現。岑西眷既然要對上胡培,那麼他就要做得足夠真,這樣才能騙過他。
狩獵的過程往往是痛苦的,岑西眷並不在乎自己被打罵、嘲笑,可是他心疼陪在自己身邊的半枝,當初他與她決裂已然是將她傷透了,而現在他的所作所為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
岑西眷起初是動過將半枝一齊送走的心思,可是他到底是不放心將她一人丟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或者說——他不能失去枝枝,他即使死也自私的想要拖上枝枝。
在此之前岑西眷從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有這麼歹毒的念頭,可是事到如今他不僅要相信還實打實的做了這樣的事。他送走了母親,留下了枝枝。他的身體為著鬱錦發瘋,可心裡卻滿滿當當都是枝枝,他有時也覺得他瘋了。他厭惡這具為‘愛’著鬱錦的軀體,他恨不得親手毀了它,隻留下乾淨的靈魂來愛他的枝枝。
瞧著鬱錦痛苦,他也幾乎要痛死過去,這樣的日子他過了一日又一日,他無時無刻不在盼著將胡培千刀萬剮!就是他,就是他想要傷害枝枝,就是他,逼得自己這樣辜負枝枝……
岑西眷心中恨意翻騰,額角青筋畢露,口中隱隱湧起了血腥味,一對陰淒的眼球裹在絮狀的血絲裡,透著懾人的殺意。他早就瘋了,在他逼不得已傷害枝枝的那一刻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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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府
“錦兒謝過夫君。”
鬱錦被胡培摟著,坐在他的腿上,微微張口含住瓷白的湯匙,吞下胡培親手喂給她的銀耳羹,繼而麵上勾起甜笑,十分欣喜的謝過胡培。
抱著鬱錦的男人神情邪肆,眼中儘是玩味,絲毫瞧不出他懷裡摟著的是自己的妻子,瞧著倒更像是供人狎玩取樂的ji女。
胡培聞言將手中的湯匙丟入碗中,轉而捏住鬱錦的下巴,帶著些薄繭的指腹狠狠在鬱錦的唇上摩挲,直將粉嫩的唇揉得殷紅才堪堪停手。
鬱錦早已習慣了胡培輕蔑而又帶著侮辱意味的動作,故此胡培此舉並沒有讓她產生什麼不適感,反而還勾起了她一些難言的不堪心思。
“錦兒,你真好看……怪不得岑西眷能為你發瘋呢……”
胡培審視的目光將鬱錦的臉完完整整的掃了一遍,瞧著她無可挑剔的五官,略一挑眉,倒是毫不吝嗇的誇讚。
想到岑西眷這些時日因著鬱錦而做出的醜事,胡培心中又多了些暢快。原本他隻是吩咐鬱錦想法子籠絡住岑西眷的心而已,沒想到倒是他小看了鬱錦,現下竟是將岑西眷給整瘋了。胡培當然樂見其成,但是他又有些擔心,畢竟他所認識的岑西眷可沒有這樣脆弱。
胡培對於岑西眷發瘋的事尚有疑慮,隻是這一日日的親眼瞧著岑西眷被人謾罵、毆打,還是在他的府門前,他便不能保持往日冷靜,這點疑慮想來也即將被這巨大的快意衝散了。
胡培舒心了,鬱錦的日子便好過了許多,但也隻是在衣食住行上好些罷了。胡培平日裡瞧見岑西眷遭了打罵,心情大好時便會如眼下這般將她摟在懷裡疼愛一番。可到了晚上,他必定會在床榻之上將她肆意淩辱一番,手段之狠戾比之以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至於毆打則更是家常便飯。
剛開始鬱錦還以為是自己哪裡惹怒了胡培,有一次實在被折磨的不行了,她撐著一口氣大膽問了一句,這才曉得是因為岑西眷。
胡培曾經詳細的問過那日鬱錦同岑西眷在布莊的談話,鬱錦不敢瞞他,便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其中便有岑西眷心疼她遭了胡培折磨的事。
胡培自然而然的將岑西眷這般表現歸結為因著解救鬱錦失敗而心中不甘,故此被逼得發了瘋。加之後來岑西眷有意無意的引導,胡培對自己的猜想更是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