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逝韶華!
眼見著泠善那邊一時半會好不了,門口三人徑自去了塔上休息。待到天明,推門一看,泠善趴在玉石棺旁睡著了,地上東一灘西一片,全是成了肉凍一般的溶液,此刻顏色還在不斷變深,漸漸化為血紅。
椅子上,坐著另一名男子,麵無表情地望著他們,一雙銳利的眼睛亦看不出是敵是友來。
“看什麼看,還不快叫人送件衣裳。”他低吼道,身上用以蔽體的仍隻是先前那一團團包裹全身的白色布條。
離泓向沐火看去,後者心領神會,除去身上的紅鬥篷,披在對方身上,將其擋得嚴嚴實實。
泠善被說話聲驚醒,咂了咂嘴,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從玉棺旁爬起身來。
“太子您還不能亂動,肉身不穩定下來,日後會再次脫落的!”他慌忙提醒道。
“多久後才能穩定?”其餘人問。
泠善歎道“半個月。”又轉向離泓,抱怨他為何不提前找來。
“提前不了。”之前離泓便拿走了那再生材料的一顆心,待它重新生出來,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一提到這事泠善就氣不打一處來,他那日怎麼就不仔細分辨一下再動手?並不是隻有魔族才會長鱗片,使用妖法邪術的也能夠渾水摸魚……可是,普天之下又有幾個會這等妖法邪術的?
安置好祿石,他們沿著甬道來到魔域入口上方的瀑布峽穀。
深淵儘頭,一片漆黑混沌中,暗自洶湧著強大可怕的魔族法陣。
“這是始君千年前創造出的幽冥幻境,用來守衛最後的魔域,防止他人入侵。裡頭有亡靈陣、心魔陣等多種幻陣,即便順利出來了,對人的心智也會造成一定影響。”泠善望著那片漆黑的漩渦道,“而且獨闖此幻境好過結伴而行。”
他停了下來,賣了個關子,待有人提問才又道“多一個人就要多承受一倍的心魔負擔,幻陣裡倒映的大多是當事人內心深處最不願麵對的事。與旁人同行,很容易暴露出所有的秘密,假如與同行者有關,甚至會在幻境之中發生爭鬥。一旦失去理智,可就永遠出不來了。”
“你們魔族想要進出魔域,也得走這幻境?”歲寒遙遙指著下方笑道。
泠善連連擺手“我們有空間陣。”
在地麵上的炎國和地下的魔域都有數個空間轉移的法陣,注入法力便可隨機來到另一邊。因為太隨機,泠善轉來的時候才落在了人最多的地方……
這種法陣的原理,與那紫銅托盤似乎差不多?歲寒看了眼正盯著深淵深處幾點螢火的離泓。
“這道幻陣,確實可以挫一挫天界聖使的銳氣。”沐火在一旁道,“可是要如何引他們來此?”
離泓收回目光,微微笑道“鎮魔塔崩塌,自會吸引到他們。”
構築這座塔的材料與方式本身就形成了一道防護結界,壓製著峽穀內的魔力波動,使得這片區域看上去與凡界一般無二。
一旦坍塌,魔氣外泄,天界之人必不會坐視不管。
“即便他們不敢來,我們也可以躲下去,這樣都不用打了!”泠善提議道。
“怎麼可能。”離泓看傻子一樣看著他道,“我們隻有利用他們走出幻境受到影響後的那段時間做出攻擊,才能拿到點主動權。”
泠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道“到時候……我能不能躲起來?我可沒多少戰鬥力。”
半晌過去了,沒一個人理他。
“不知這次,天運閣會派誰來?”歲寒盤算了一下自己所熟識的,對離泓道,“會不會是從未露過麵的那位大人物?”
天際落下一道霞光,西邊隱現著一條長長的階梯,伴隨著跳躍的光點,有什麼墜落在地。
通往雪域的炎國邊境山穀中,煙塵漸漸散去,現出個騎著白羊的十來歲孩童。
白袍、赤足,盤著一頭微鬈的發,大大的眼睛明亮澄淨,如湖水如碧玉,身遭發著淺淺的金光,映襯著投射而下的陽光,聖潔得讓人看上一眼都仿佛是褻瀆。
這孩童看不出是男是女,待塵埃落定,身後也現出跪了一地的白袍下屬。
“此次本尊提前出動,事畢之前,誰敢偷偷告訴哥哥,就等著受罰。”孩童身上的光輝漸漸散去,從大白羊背上跳下來,比了個奇異的手勢,那頭坐騎瞬間消失無蹤。
地上的下屬們默默行禮不敢說話,孩童不讓他們跟著,他們便再次沿著還未消退的天梯返回天界。
月緒將自己身上的法力完全遮掩起來,如同尋常凡人般順著小道向城中走去。
烈火城內一片繁華,市肆中叫賣聲不絕於耳。人山人海、川流不息,這是規矩齊整的天界根本接觸不到的盛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