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救命,將軍又有麻煩了!
「我本來就是一個瘋子啊……」他猩紅的唇畔,依舊彎起溫軟的弧度,但卻看得人心底涼意叢生,像是木然的雕塑玩偶,被刻畫的表情。
鄭曲尺雙手捧住他的臉,胡亂給他擦拭著唇頸間湧出的鮮血「我知道你要瘋,但你先彆瘋,再忍一下。」
這話說得,還真叫人聽得哭笑不得。
然而她叮囑的話終究還是遲了一步,下一瞬他的眼神徒然轉變,紅意愈深,幾乎已經吞噬掉他先前殘留的清明瞳孔,而盯著她的視線令人毛骨悚然。
鄭曲尺又氣又急又無語凝噎。
他哪怕是身受重傷,對付她還是跟拿捏一隻雞崽似的,不顧鮮血直流,一隻手伸出重重鉗住她的肩膀,製止住她的逃脫,就跟狼捕捉到心怡的獵物,為防止其逃跑,先一口咬斷其咽喉。
在另一隻手被他攥住手腕,徹底變成拔毛雞崽前,她及時拋了一物含進嘴裡,然後便被重重推倒在地麵。
呃啊……
他毫不留情,將她當作麻袋一樣撞倒在地上,背部的窒痛感令她的臉皺成一團。
宇文晟張開嘴,便俯身而下。
「又想咬我了對不對?」
她白著臉嗤笑一聲,一次生二次熟,在經曆被他數次發瘋咬住後,她已然有了一定預判。
在他打算一口咬住她肩膀時,她一偏頭,然後猝不及防挺身,反額為主歪頭堵住了他的血唇,趁他唇齒還來不及閉上,便將嘴裡的東西迅速抵了過去。
宇文晟此時腦中沒有任何旖旎與感觸,隻有被阻攔撕咬的暴躁急切,直到一種甜意將他苦澀的味蕾喚醒,他方怔然不動。
這種甜香的氣息,他在身下之人身上也時常嗅到,是以每一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咬開她的血肉,汲食下那股甜蜜的滋味,來填補內心的空洞,感受那種能夠讓他心境稍稍平和的氣息。
而這一次,卻是實打實的果香甜味,很是熟悉,就好像他以前很是喜歡,時常會讓其縈繞唇齒之間消磨……
鄭曲尺見他僵直不動,按壓住她的動作也鬆馳開來,她便趁機抽出一隻手,指尖揩過嘴角染回來的血「苦受夠了,便吃點甜的吧,往後……活得自在快活一些吧。」
宇文晟顰了顰眉,身體的記憶叫他將口中之物嚼碎後吞下,片刻,他森然變態的神情有了緩解,他眼底嗜殺的紅意也退散些許。
鄭曲尺沒漏看他此時神情的變化,她長鬆一口氣「這是最後的一點神木夢了,每次喂你都眉頭緊鎖,嫌它苦澀,我便將它融入糖中攜帶在身上……倒是在緊急關頭派上用場了。」
他似聽到了她說話的聲音,木訥又嘶啞的出聲了。
「曲尺……我時常會懷念起我們在福縣那一間農家宅院的生活,那時你出工賺錢,我則在家中等你,你會為我做飯,添衣,雕刻人像,每次回來,你還會給我帶糖……我本五味皆失,食什麼都如同嚼蠟,唯你帶回來的糖令我嘗出了「甜」味,後來我嘗試過自己去買,可什麼味道都沒有……」
說到這,他頓住,撐著身軀站直了起來,然後手虛空一握,配劍已牢牢握於掌中。
「這是我第一次擁有了一個家。」
他微微偏首,反手一劍豎劈過去,劍法快如閃電,疾衝而至的馬匹從中裂開,掉落的騎兵驚懼一滾,還來不及逃跑,便被一劍抹了脖子。
「我從未想過要活多久,在我報複完我想殺的人之後,在我完成我承諾的事情之後,在我活得厭惡一切到極致的時候,我可以倒在任何地方。」
他的身影在硝煙中若隱若現,卻使敵人膽戰心驚。
「可現在,我卻舍不得死了。」
「不,不是現在,是在
很久之前,在你出現在我的世界的時候,我便一天比一天想要活下去。」
「我曾說過,宇文家的人一生隻娶一人,沒有和離,隻有死彆,隻要我活著一日,你便永遠都隻能是宇文夫人,但我可以給你一個選擇,那麼你希望我活,還是死?」
他表情平靜,實則那一雙幽深漩渦的眸子卻早已染上瘋狂之色,他盯著她震然的眼睛,似想在她眼中搜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鄭曲尺躺在地上,還來不及爬起來,便被他這個問題給當頭劈得焦頭爛額,見他不合時宜在戰場上問這種事情,真想罵他一句癲公「後麵——」
他就像腦袋後邊那長了一雙眼睛,冷酷朝後甩一劍,當即又是倒下一批。
鄭曲尺暗吸一口氣,受了這重的傷,他還是如此彪悍變態,真不愧是號稱「活閻羅」啊,就他這狀態,哪像會赴死的樣子?
「說吧。」
他就是要逼她給出一個答案來。
生,或死,他將自己的性命,交由她來決定。
鄭曲尺被他激得有些反骨了,口不擇言道「說個屁啊,我要你死,你還真的會死給我看嗎?」
宇文晟卻沒吭聲,他本以為自己有耐心慢慢等她給他答案,哪怕拿一生去等都可以,可是方才那一刻,在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機會清醒過來的時候,他便改變了主意,他不想等了。
他這一生什麼都是空妄的,唯獨她是真實刻在他心上的,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放手?他死也不會放手的。
可是……他終究還是舍不得毀滅她,那……他就隻能毀滅掉自己了。
「哐當」,他麵容噙著笑,鬆開手,劍筆直掉落在地麵。
看他真的放棄了抵抗,任由危機四伏的刀劍朝身上橫穿過來,鄭曲尺快要被他逼瘋了。
她這人生性淡漠情感,說白了,她這種性子,在前世估計忙一輩子事業都不一定會成婚,因為她覺得有了家庭太牽絆手腳,再加上沒遇著什麼真命天子,她對感情這事真是一點沒盼頭。
穿越過來後,這婚是國家逼著她結的,現在這戀愛也被他逼著要談……她不談也不行了?
很顯然不行。
鄭曲尺捫心自問,假如要跟宇文晟過一輩子,她會反感嗎?倘若是剛穿越到這個世界,她或許會,但現在好像也沒多大的反抗情緒了。
反正事業、婚姻還有人生前景與他也都已經糾纏得難分難解了,乾脆還就他了吧,反正結都結了,再者寡婦的名聲又太難聽……
再者,他死了……她怎麼辦?她又沒長三頭六臂,非得被北淵軍給砍成肉塊了不成。
「活著,宇文晟我要你活著!」鄭曲尺咬牙切齒道。
宇文晟聞言動作極快,他衝身而過一把將躺地麵上的她拎起,同時長劍已入手中,一個躍起斬殺一麵北淵軍騎兵,奪其戰馬過來,再一把攬過她的腰雙雙坐了上去。
鄭曲尺隻覺得一個顛來倒去,人已穩穩坐於馬背之上,身後是宇文晟。
她人還有些懵,卻聽他道「我隻給你這一次選擇的機會,你不能反悔了。」
他圈緊韁繩一扯,馬首掉頭,後方的玄甲騎兵集結布陣,混亂廣袤的戰場上,狂風呼嘯,大雪紛飛,金甲將軍身騎雄健戰馬,手持鋒利長劍,率領著騎兵們如鋼鐵洪流般衝向敵陣。
他們的馬蹄聲響徹雲霄,公輸即若看著因為宇文晟的存在,鄴軍再度士氣高昂,響應著他的號召。
親眼看著宇文晟與鄭曲尺在戰場之上締結了兩姓之好,他心像被什麼利器狠狠劃過,流出的鮮血,但又被一股大力強行攥緊,維持著他屹立不倒的身軀,他顫抖地闔上眼眸。
「不必
管他們,全力攻破鄴軍塹壕。」
此時侯飛擎已經將蒲甲狄的屍體帶了回來,很是慘烈,一分為二,令人不忍直視。
「沒想到他竟如此衝動,那宇文晟哪怕蠱毒發作,也是一個難纏恐怖的對手,豈能是他能夠輕易偷襲得了的,如今反受其戧,著實悲哀。」
侯飛擎倒也沒多傷感,兩人關係說白了也就一般,不,或許是更差一些,但因為他的死而影響了整個戰局情況,卻是侯飛擎不樂意見的。
目前奮戰的士兵乃蒲甲狄的人,與他沒有令行禁止的默契與信任,是以在恐慌與不安蔓延開之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加快進攻,儘快拿下這場戰爭的勝利。
——
另一邊,心中焦急著前線的戰況,但付榮還是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按照夫人所叮囑的那樣,在山梯一樣的坡道上布置投石器。
這個位置的挑選還是有講究的,一要近,二要安全,三要視野清晰。
投石器是軍中早有配備的,隻為弩炮後續的收尾所用,還有近戰時輔佐將士進攻消耗、擾亂射手使用。
好在鄭曲尺設計的投石器較以往傳統的那種有所改進,搬動時重量輕了,但拋擲距離卻遠了,還有鎖定方位,調換投石器的裝載器。
現在投石器被挪動搬運至高處,他將人員安排好,便開始對準「鐵馬」方向,由下方的士兵一個一個用油布運水上來,他再用投石器安排的木瓢拋射出去。
從後方營地搬運過來的水還得在鍋裡複燒一遍,力求是滾燙的水,這過程費不了多少時間,畢竟一開始運來的便是熱水。
目的是什麼,就是用熱水潑灑「鐵馬」。
一開始付榮以為夫人在說笑,用水就能夠對付得了「鐵馬」,開什麼玩笑?他們拿火炮跟箭矛都不行,區區潑點水就能好使?
他不信……但他還是去做了。
……因為他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質疑,他不理解,但並不表示這事就不成。
但潑灑的時機很重要,鄭曲尺提過必須水得多,最後反複的潑灑,力求澆透。
是以付榮讓眾軍士散開,撤離,彆擋住了,而他則耐著性子等到對方的「鐵馬」到達了塹壕附近,再開始行動。
這一決策說實話,很冒險,簡直就是將腦袋掛在褲腰袋上來回晃著耍。
假如這一法子不奏效,對方順利跨過塹壕,到達了他們設置布防的器械區,接下來他們麵對的隻能是潰敗慌逃。
付榮給自己打氣「一定能行,一定很行,不試一定不行,試了才有希望!」
所有人都提起一顆心,呼吸屏住,等著北淵軍拿出木板鋪了起來,在準備通過時,付榮瞅準時機趕緊發出信號,讓所有投石器統一拋射。
啪嗒啪嗒啪嗒……天下掉落的水球像是疾雨打下,北淵軍一摸,熱熱的,濕濕的,是水?
他們呆然,一臉的疑惑不解。
但很快他們就被凍得一激靈,這上一秒還是熱的水,下一瞬間就冰冷刺入鑽入身體。
這鄴軍該不會是想通過熱水來凍死他們吧?
由於是距離近拋射的緣故,再加上對方過寬溝必須小心翼翼,因此鄴軍這邊的水泡幾乎是百發百中,當熱水落在「鐵馬」身上,他們一開始不以為然,一個個還被鄴軍的異想天開給逗得「哈哈」大笑。
北淵軍的人都認為鄴軍瘋了,或者說他們的腦子怕不是有病,拿水來潑能造成什麼威脅,可沒想到慢慢地,前行穩健無比的「鐵馬」,卻跟生鏽的鐵器一樣「嘎吱嘎吱」地動不了了。
他們見它們莫名其妙停下來,趕緊上前大力敲打詢問,卻發現裡麵的人更加驚慌在喊「怎麼回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