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晟解開身上華貴奢靡的玄袍,於武器架旁穿甲戴盔“立刻召集玄甲軍!先遣斥候開路探情,一刻鐘內,出發雉山!”
“是。”
——
鬼羧嶺
鄭曲尺在烽燧墩台停守了足足一刻鐘,也被狼糞與助燃草的混和物,給熏烤得幾近窒息。
直到確定這縷粗壯不絕的狼煙,能夠被方圓幾十裡的瞭望台監測到,她才準備動身離開。
她自知點燃了狼煙,很大程度等同暴露了行蹤。
這狼煙不僅能夠吸引營寨的瞭望台注意,也會被鬼羧嶺附近的遊牧蠻子察覺。
但她不能剛點燃就馬上離開,首先她得要確認狼煙燃燒充足,不會有中途熄滅的可能性。
第一次乾這事,她既緊張又顯小心謹慎。
二則,她不確定周圍還有沒有彆的遊牧蠻子在,萬一有,她前腳剛走,彆人後腳趕來,就將狼煙給熄滅了,那她這一趟的冒險奔波,豈不白費。
所幸,她所擔憂的這兩項都未發生。
倘若狼煙當真將那支如狼似虎的蠻子引了過來,她自知哪怕她箭術通天,也根本無法一次性對付這麼多人。
但她若將他們引來,就相當於給其它逃命的工匠爭取了足夠時間。
所以鄭曲尺沿路,故意留下了一些錯誤痕跡。
她估算著時辰,一路朝著北邊跑。
她默默祈禱。
倘若宇文晟他們能夠及時趕過來救援,就一定會出現在這個方向,唯一不確定的就是,條條大路通鬼羧嶺,她有沒有那麼幸運在被遊牧蠻子追上之前,跟他們遇上。
她彆無它法,隻能賭一賭自己的運氣了。
做好一切“假動作”之後,她才真正試圖擺脫遊牧蠻子,她專挑難走、又忽上坡忽下的地段,如此穩妥了半個時辰,她忽覺周圍好像有些異樣。
“吧咕嚕,瞧,那邊好像有人!”
遠處傳來一陣雷鳴般的馬蹄聲,落地敲擊的力道渾厚整齊,鄭曲尺聽見,背脊一僵,忍住了回頭的衝動,更加奮力奔走。
看來運氣這東西,她是沒有了。
上一秒還在祈禱慢一些被發現,下一秒就已經快被人追上了。
說來,鄭曲尺多少還是有些低估了遊牧蠻子。
他們的追蹤跟搜查力,哪是她這種軍事小白能夠輕易蒙騙住的。
同樣,其它人也一樣,但是由於鄭曲尺以一人之力,點燃了烽燧墩台,牢牢吸住蠻子的注意力,所以鄭曲尺安排的逃脫計劃與實施的拖延時間,都因此得以順利進行。
隻是……一切都將是以犧牲她個人安危為代價。
蠻子常年在草原、野外、叢林活動,視力向來極佳。
無論是草叢中潛藏的青蛇,或從中奔跑的靈鹿,都難逃他們犀利追察的眼神。
“沒錯,是隻正在逃跑的鄴國老鼠。”
“扔石網!”
“好。”
身後,一張接一張的四方大網飛轉而去,它們四頭皆綁著石頭,這樣一來既可影響投擲的距離,亦更加方便網人。
鄭曲尺知道馬匹疾奔,需得開闊的地界,於是她偏偏鑽入小樹林中,身後呼呼、緊扯著頭皮發麻的風聲,雖讓她不明投來的是何物,但躲就是了。
她就跟一隻矯健的雌兔,借著稀疏的樹木遮擋,一次又一次地躲過石網罩頭。
遊牧蠻子見她身手靈活,陰惻惻的眼神壓下,揮了揮手“中路直追,兩邊包抄。”
隻見騎兵重新規整了陣型,一支衝鋒,兩支分散開來,迂回從林子兩側包抄過去。
一旦出了林子,沒有那些障礙物的阻攔,騎兵的速度就如揚帆的船隻,順風順水。
對方可是四條腿啊,鄭曲尺的兩條腿哪怕輪出朵花,最終還是被截堵上了。
當雙方距離一拉近,她見前方有可突圍的縫隙,便當機立斷射出一箭。
噗——
一個高大的蠻子正中喉管,從馬上滑倒在地,而其胯下戰馬失控揚蹄嘶叫。
可惜她不會騎馬啊。
鄭曲尺此時暗暗發誓,等她這一次踩狗屎運活下來,她絕對要去學會騎馬!
要不然,有一匹馬擺在她麵前,供她逃命,她都隻能乾瞪眼。
她這雷霆一箭,震攝住了圍截過來的遊牧蠻子,他們大駭,瞪直眼睛。
“他、他會射弩!”
方才對方靈捷奔走於林中,他們一時忽略了她背上的箭囊跟抱在胸前的弩,這會兒當她射殺一人,他們才意識到,對方還是一個弩箭高手啊!
就她剛才那手起箭出,盲射都百分百中的人,彆說九洲之中,哪怕是他們擅弓的遊牧種族都找不出幾個來。
“是戍兵嗎?!”
“不可能,那些戍兵全都被嘰裡咕嚕嘰裡咕嚕!”
“我們潛入得悄然無聲,但那些工匠卻全都不見了,見鬼了,這一切、包括烽燧墩台燃起的狼煙,肯定都是他搗的鬼,將人抓住!定要問出那些工匠所在位置!”
身後一聲一聲的粗嗓呼喝,全是她聽不懂的俚話,而馬蹄敲擊地麵的每一聲都像重重踏在她的心臟處。
鄭曲尺不敢停歇,也不能停歇下來。
豆大的汗水滴入眼睫之中,一眨就沁進了眼睛之中,頓時酸澀痛意讓她視線都模糊了起來。
她顧不上擦拭,在她殺人突圍後,那些狼一般的蠻子終於被徹底激怒了,對她的追捕愈發凶猛。
呼,嗬,呼,嗬……
沉重的喘息聲,心率也快要到達極限了,她看著坡下那一條延伸至長馴坡的長長白石路,視線遙探向遠方之際,腳下不慎踩滑到了一塊小石子。
她瞳孔一窒,喉中一聲驚呼,身子打偏,便不受控地揮舞著雙手,從窄小的坡上翻滾著跌了下去。
而這一摔,她已經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了,隻覺腦袋跟身體都一並麻木了。
……好累。
她倒在碎石路上,周圍都是扣住馬韁的遊牧蠻子,他們轉著馬匹低頭看她,就跟觀賞一頭瀕死的落水狗似的,哈哈哈的大笑聲,刺耳,亦炸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