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即若一雙寒星般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見她沒有對盤龍馬車挾私與猶疑,反倒是落落大方,坦然相對,這一點倒又有些像她了。
鄭曲尺被他看得渾身發麻,她眼珠一轉,又擠出「嘿嘿」一笑,一時沒把握好尺度,既傻又猥瑣。
「公輸大家,阿青有一事相求,就是能不能在事後,請你在這盤龍馬車上提刻一句感想評語?」
她此刻眼中流露的全是小心計,話中也滿是雀躍的貪念,就這一副女乾詐小人的表情,明明以往公輸即若肯定會覺厭惡,但此刻心情卻很平淡,無喜無怒。
他道「沒問題。」
鄭曲尺聞言一愣。
她臉上用力過猛的表情一滯。
這、這麼簡單就答應了?不得不說,這個公輸即若……人還怪好的哩。
這時彌苦也湊了過來,見阿青無意邀請他,便自薦道「不知貧僧,可有幸一道?」
看來,在匠人心目中,這公輸即若的確要比他更受歡迎,哪怕他什麼都不必做,這些工匠都會眼巴巴地前來討他歡心
。
鄭曲尺看過去,一看是彌苦這個吞金獸老大,心底有防備,但鑒於對方幫忙了場地,便也應下「當然,不過,不知能否也請彌苦住持……」
彆人那是花了百金、千金這才占了一車之地,他想免費,那對彆人就太不公平了,所以……
「阿彌陀佛,貧僧的經刻還算擅長,不妨也為阿青施主你們的盤龍馬車提經句一段,意旨出入平安。」十分上道的彌苦道。
鄭曲尺終於發現了他的一個優點,那就是識趣。
甚好。
「那便多謝彌苦住持了。」
這時,陳敗、月金他們也不甘寂寞地過來,張口就是一句「要不要,讓我們也提一句評語?」
鄭曲尺看向他們,乾脆果斷地拒絕「謝謝,但不必了。」
四人「……」她是不是瞧不上他們四個啊?
這輛馬車能提字展示的好地方,就那麼幾處,若人人都上去提一句評語,那不就成刻字板了?再者,代言人,能夠打響知名度的人物,留兩個有足夠影響力的就行了。
「阿青,你一個人,行不行啊?」牧高義過來,有些擔心。
但鄭曲尺看向王澤邦、蔚垚跟潤土,他們三人是宇文晟最信任、也是最厲害的屬下,但此刻卻無一人留在宇文晟身邊,反倒全都過來守著她一人。
若這不是宇文晟的意思,還能是誰?
有這三個武功高強的人,隨時隨地留意著她身邊的「風吹草動」,說實話,她沒什麼憂心的,她隻想讓一切儘快塵埃落定。
「沒事的,我能應付,你們在這裡等著我歸來。」
鄭曲尺、公輸即若、彌苦再加上四姓商人,共七人相繼坐上了馬車,馬車早被蔚垚他們套上了白馬,馬拉車一體成型,整體富麗堂皇又氣勢不凡。
「光憑這車子的外觀設計,便屬難得了。」
有人讚歎了一聲。
馭馬之人,蔚垚不放心彆人,他們為防止有人在馬匹身上動手腳,連馬都自備了,自然馭車一事得由他親自操刀,遵從將軍死令,守護好夫人的安危。
其餘的商賈就站在上方廣場的欄杆處看著,隻見下方的馬車載齊了人後,馭夫開始驅動,然後馬車便在他們的注視下成功跑動了起來。
有人訝道「還真能跑啊……」
「這話說的,這是馬車,不能跑,叫什麼馬車?」吐槽的人也不少。
「噯,你抬什麼杠,我的意思是……它還跑得有模有樣,既沒晃擺得厲害,又沒要翻車懸倒的架勢。」
「你們快看,要進林子了,我先前就奇怪,這車怎麼四個輪子,輪子還前小後大,如今你們看,這馬車四輪竟可以轉向,還是如此輕便順暢,簡直就如同臨水之魚擺尾一旋,靈動自在。」
「這……真能辦得到?」
「我們的馬車,要這樣打急轉彎,肯定有翻車之虞吧,我的車子還是最大造車國北淵,花了大價格買來的,可看起來卻還沒有這輛盤龍的十分之一靈巧。」
「是啊,我就奇怪了,它跑在這小石子路上,怎麼車身不是左右擺動,反而好像是上下彈動,但仔細觀察,車輿在彈動時,整體極快地又恢複了平穩……」
他們看得驚奇連連,七嘴八舌討論個不休。
因為他們跟馬車的距離不算近,在他們眼中,正正好能夠將盤龍馬車整體的變動儘收眼底,但又因為距離的緣故,細節變化,隻觀其動了,卻不解其為何動了。
疑問縈繞在心底,直引得他們的好奇心像貓爪一樣撓個不停。
「對啊,我方才就看出來了,車子的底盤構造與其它馬車不同,它下麵有用
板子遮擋,還有個木盒子的東西在,總之是我從未見過的樣子,看起來就很難,更彆說做出來了。」
「你說,將車子做成船型,他們這麼做會讓馬車跑起來更平穩嗎?」
「我哪知道,這得找船工問一問才知曉,不過,我現在很想知道,車上的人感受如何?他們是不是特彆驚喜,還是特彆驚嚇啊?」
「就是,剛才下坡的速度,簡直驚人,我看著就心驚膽顫的,生怕下一秒就看到翻車的場景,可是,它卻牢牢地抓緊地麵,這是怎麼做到的?」
「當世真有人能夠打造出這般厲害的馬車?靈巧、輕便、舒適華美、運行平穩、速度不俗,又可幾用,爬山下坡,拉貨載人,應對各種路況自如,尤其改動的四輪馬車,在於轉向不再如以往那般笨重,隻懂直行……」
他們倒吸一口氣,牙關打顫道「你們說,這輛盤龍馬車,如果真能夠通過那一道道難關,回到咱們這裡,那我們豈不就是……」
後悔了,他們心中此刻產生極大的後悔了!
僅隻是看著它走了一半的路程。
或許,這就是鄭曲尺寧願不要轟動的票數,也要截票,將這些商賈拒之門外的理由。
她能夠平靜地任他們嘲笑、鄙夷而沒有憤怒,便是要叫他們在此刻為他們的傲慢、嘴損以及對鄴國工匠的偏見,深刻牢記下這一次的教訓。
他們鄴國也有好的工匠,正如其它國家也有水平差勁的工匠。